出了这样的事,作为安阳知府的唐言璋自然要前往处置,安阳同知吴云桥自然也不可避免,还有安阳府和顺庆府的诸般官员衙役,先后赶了过来。但面对那些几乎赤身luǒ_tǐ,皮包骨头,双腿双足溃烂不堪,甚至有些已经生了蛆虫的河工们,哪怕是最贪佞的官员,也是悚然惊惧。那些平日里任他们欺负打压,却只知道磕头告饶的泥腿子百姓,这会儿简直犹如一个个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太过狰狞,太过惨烈……
越是耽于享乐,沉迷酒色的官员,就越没胆子经受这种太过强烈的视觉冲击,和由此而来的那种宛如恶鬼出行的冲天怨气。
但凡看到这些的人多少有那么点儿脑子,都能想象到,这半年来,不知有多少人经不住这种非人的折磨摧残,就此埋骨在这易水河畔……说不定,他们这些人脚底下就踩着无数冤死者的尸骨。
顺庆府的官员虽然近,来的却晚,顺庆府驻扎的指挥使来的更晚。他们到场时,就见安阳这边官兵远远拘束在某处,只有百多人官兵和几十名衙役满脸戒备,紧握刀枪,谨慎地护卫在一干官员周围。
那顺庆府的知府、同知两位文官老远就被冲天的怨气吓得软了腿进不得前。顺庆府的指挥使大人却懊悔这样难得一个升迁机会,差点儿被安阳府的官员给抢了。一看安阳府的官员兵丁俱都畏惧不前,他登时来了精神,下令官兵上前剿灭乱民。
这河工上的民夫除了安阳府的,更多的还是顺庆府的青壮男丁,与顺庆府的官兵们也有丝丝缕缕的联系。换句话说,哪怕是没有联系,看着好好的人被磋磨得宛如厉鬼,那些出身寒微的兵丁们也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愤之气。
是以,顺庆府的指挥使大人下令剿灭,可带来的上千名兵丁竟是十之七八原地不动。很快,下意识服从命令往前走了几步的兵丁也都缩了回来,手中紧握着刀枪,满眼怒火看着的却不是那些厉鬼般的民夫,反而是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肥头大耳,壮硕的像头大狗熊的指挥使大人。
“你们,你们竟敢违命?你们都不要脑袋了吗?”顺庆指挥使满脸青黑地怒喝着,身体却下意识地往马背上缩了缩,他身边的亲卫们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枪,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卫起来。
在众多同僚,特别是在安阳府官员面前丢了份儿,这位指挥使大人很是恼火,畏缩了一瞬,见手下的兵丁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气势再次高涨起来,高坐马背之上,挥动着手里的马鞭子,指挥着亲卫们,去驱赶兵丁们剿灭乱民,并大肆叫嚣着:“……再有违令者,斩!”
亲卫门好歹是他多年带出来的,还算是如臂指使,得令之后,立刻分出一大部分人前去督促兵士。
当一名亲卫驱赶不动兵士挥刀欲斩之际,旁边有兵士挥枪磕飞了那名亲卫的刀,随即,几支长枪几乎同时刺出,从几个方向刺过来,那名亲卫登时被扎成了刺猬,一命呜呼了。
这名亲兵的陨命当场,瞬时成了导火索,顺庆府的府兵窝里乱,平时耀武扬威的亲兵们很快就被数量占着绝对优势的普通士兵包围起来,逐个击破之下,很快就又死了几个。亲兵反击,士兵泄愤,这股乱潮很快就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顺庆府的军队,顺庆府这边自乱阵脚,兵士们杀红了眼、乱成了一锅粥。
这时,许绣反应迅疾,立刻指挥人将安阳这边的人马带过来,将顺庆府杀红了眼的官兵们围了起来。顺庆府这边的官兵很快把为数不多的亲卫消灭了,转回头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不由都开始惶惶起来,有些惊慌之中却又透出一种绝望的决绝之色来,反正已经杀了人了,与其被捉住斩首,还不如就此反出去,说不定还能逃脱一条性命出来。
眼看局势一触即发,许绣派人在几处高声喊话:“尔等莫要惊慌,军队哗变,非尔等之责,迅速放下手中刀枪,就地坐下,静候处置,朝廷不会冤枉你们的。”
一听这话,好些个本就没什么想头的立刻将刀枪丢在脚边,就地坐了下去。旁边那些刚刚有那么点儿想头的,一见如此也不好自己竖着当靶子,也只好紧跟着弃械坐下。
不过半柱香功夫,许绣就将一场哗变安抚住,再回头,毫不迟疑地一身令下:“把仇大虎拿下!”
仇大虎就是顺庆指挥使,之前亲兵已经被哗变的兵士们斩杀殆尽,此时身边不过寥寥一二十人,哪里能够抵挡得住许绣的亲兵。更何况,眼前的局势如此,仇大虎那些亲兵早就灰了心,不等许绣的亲兵赶来,就弃了刀枪,登时成了光杆儿的仇大虎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捉了起来。
“许绣大胆,竟敢谋害上官……看我不上书皇上弹劾与你……呜呜……”仇大虎双手被缚,才反应过来大声喝骂着挣扎起来,不想他一句话没说完,嘴里就不知塞了一团什么破布子,浓烈的腐臭味道让人作呕……仇大虎一口气没上来,竟是被熏死过去了。
有了这一场几乎酿成巨变的插曲,顺庆府的官员们都有些灰头土脸的,接下来处理河工事务上也没了多少主动,几乎是一边倒地听从了安阳府几个官员的安排。
即刻调拨粮米,从安阳顺庆两地召集外科郎中,给河工上的民夫们诊治……
一系列得力得当的措施实施开去,一场河工巨变暂时平息下来。安阳和顺庆两地的官员联名上了折子请罪……当然,河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