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褚桂山挣红了眼,黑瘦的汉子愣是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邱晨听得也是心惊不已,她之前只以为民壮是浸在冷水中,又吃不饱饭,渐渐地病饿而死,却没想到,竟然会把活生生的人丢进河里……
努力平缓着自己的情绪,邱晨倒了一杯茶递给褚桂山,看着汉子大口喝了,平缓了情绪,噗通一声跪在了邱晨面前。
这一回,邱晨没有让,也没拉他起来,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弓着身子,膝盖前的地面瞬间打湿了一小片的汉子。
好一会儿,褚桂山才抹了把脸道:“我打听过,邱先生是朝廷封的三品诰命,有功于朝廷……我带头杀了人,虽然现在还没追究,可我没指望就这么脱了罪,只希望到时候朝廷追究,邱先生能替我说句话,让我一个人顶罪,莫要追问那些苦命的兄弟们的罪过了……”
此时此刻,尽管邱晨觉得那个太监死有余辜,虽万死不能赎其罪,还有那太监身后的人,同样罪孽深重……只是,她的理智也清楚地告诉她,这个时代是皇权时代,普通百姓在那些天潢贵胄眼中,与猫狗蝼蚁也没甚差别,甚至,一条人命远远不及他们宠爱的一只狗一只鸟儿……
那个太监死了虽是罪有应得,但三皇子齐王杨璟郁却并不会有过重的惩治,充其量就是措施失当,再不济,不还有推脱么,完全可以说下头人办错了事儿,毕竟那位打着旗号督修河工的三皇子齐王早早的就回了京城。
那么,只要齐王仍旧在位,真正追究起来,这些个完全是愤而杀了太监的民壮们哪里逃得过去?说不定还会扩大面积,搭上更多人的性命。
但若是将人护起来呢?这个护……就值得好好琢磨斟酌了。
她自己是没这个能力的,别说安置在作坊里护不住,就是安置在自己家里,自己一个空头诰命,同样顶不住齐王天潢贵胄的手段,没法子护他周全。京里靖北侯秦铮那里同样不行……秦铮自己尚且处世维艰,她也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那么,最好的法子是将这个人远远地送走,远到齐王杨璟郁的势力也涉及不到的地方。
原本邱晨一直琢磨着,却没有个好法子,今晚跟几个孩子吃玉米,说起海外之事,却让她突然茅塞顿开。
褚桂山看的出是个能担当的汉子,体格也够棒,能在河工那种情况下仍旧护全了自己,也是个有成算的。而且,在杀了那个首恶太监之后,并没有让事态扩大,工部乃至其他帮凶也仅仅是控制了起来……这都说明,这个人是个又能为的,值得她一救!同样,只要免除了齐王杨璟郁的威胁,这个人也能很快适应环境,好好地活下去。
若是托云济琛将他送到海船上去,跟着跑上两趟船,别说茫茫大海、遥远的异域大陆,就是到了南方,齐王杨璟郁的势力也会大打折扣。
心里计议一定,邱晨才觉得倦意一层层涌上来,也吹熄了灯火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邱晨就写了一份信,让秦礼亲自跑了趟安阳,将信交给云济琛。同时再去杨家铺子看望一下二嫂的情况。
傍晚时分,秦礼就转了回来,带回了云济琛的口信,让邱晨放心。杨家铺子那边,赵氏却仍旧没有动静。算着时间,赵氏应该就是这几天的预产期……据那日稳婆检查所说,胎儿已经入盆了,应该就这几日了……可就到这最后几日,反而最让人惦记和揪心。
转眼,又是四天,杨树猛回家已经五天了,俊礼在最初的不适应后,有哥哥们的爱护陪伴,又有邱晨刻意的亲近关照,渐渐地也放下了,重新开始活泼泼地说笑玩耍,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偶尔还会调皮捣蛋让邱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再过一日就是六月初六了,邱晨开始筹备了几种杂粮,诸如黄豆、芝麻、花生之类炒熟,准备做六月六的炒面。另外还磨了绿豆粉,准备做凉粉儿……
忙完这些,邱晨就带着人将后院晚一些的马铃薯收了二茬。二茬收获的马铃薯数量不算少,但个头就没有第一茬的大了,最大的也就跟鸡蛋差不多,邱晨索性也就不拿去做种子了,都留下来吃。
个头太小的马铃薯做薯条不太合适,她就切成薄片做成薯片。再小些的,干脆做成土豆泥,或者放了肉炖,也或者就那么蒸熟了,站着特制的香辣牛肉酱吃,也非常不错,不但一群小子们吃的狼吞虎咽,就是秦礼四个也赞不绝口。丁先生几个不太能吃辣,对醋溜土豆片儿赞不绝口。
收了马铃薯之后,又收了已经成熟的玉米。一个个沉重金黄的玉米棒儿掰下来,趁着鲜亮把皮儿剥开,栓成一嘟噜一嘟噜的挂在廊檐下,金灿灿的,趁着旁边一串串红红的辣椒串儿,成了林家独有的一景。
避免自己担忧,邱晨忙碌了一天,晚上陪着孩子们写字读书讲故事,完了哄着阿福俊礼一起入睡。
第二天,六月六正日子,邱晨惯例起了个大早,一出屋门就看到门前的石榴树上两只喜鹊喳喳喳地叫得欢实。
青杏随着她走出来,笑嘻嘻地道:“太太,这一大早喜鹊就登了门看,这是要有喜事临门了!”
邱晨眉头微微一挑,一下子就想到了杨家铺子的二嫂赵氏……心里也不由欢喜起来,笑着吩咐院子里的小丫头去大厨房拿谷米来撒在院子里,喂这两只报喜的雀儿。
这事儿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