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盏茶功夫,不等玉凤回来,门外一个妇人的声音传过来,“哎哟,是海棠妹子过来了?”说着,也不等传话,人已经挑了门帘子径直进了屋。
邱晨捧着茶,也不动身,只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二十一二岁年纪,穿着一身浆洗的干净的青花袄子绛色裙子的妇人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黑漆巴拉的大水壶。进了门仍旧脚步不停地一路朝着邱晨走过来,一边腆着一脸的笑道:“哎,海棠妹子啊,你可别见怪,刚刚嫂子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烧茶,没注意外头的动静,你看看,你进来了也没听见……”
陈氏瞥了邱晨一眼,上前一步挡住这个媳妇子,一脸客套道:“不敢劳动这位嫂子,太太的茶刚沏上,不需添水!”
那媳妇子面色一变瞪了陈氏一眼,回身讪笑着将手中的茶壶放在地上,往前蹭了蹭,见陈氏不再上前阻拦,愈发胆大地靠坐到炕沿上,觑着邱晨笑道:“海棠妹子真是越来越出落得可人疼了,瞧瞧,这脸皮儿白的细的,再穿上这样的绫罗袄子,哪里还像是庄户人家出来的闺女,说是管家小姐也有人信啊!”
邱晨心中好笑,这位真会自来熟,她看起来年龄也不比自己大,怎么就敢这么托大地自称嫂子?她隐约记得,周氏曾经跟她说过,这位娘家姓刘,是杨家铺子的媳妇,婆家与海棠娘家一样都姓杨,只不过隔得远了,好像出了五服了……去年瘟疫来临逃难时死了丈夫,仅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儿相依为命……周氏也是看着她们母女日子难过,才将她找到南沼湖来做工糊口饭吃,后来周氏还跟她提过一两回,说是这位杨刘氏性子爽利,手底下的活计也利落,做饭做菜一把好手,做衣裳做针线也很拿的出手……貌似,周氏还挺倚重的……当时邱晨没怎么在意,今日一看,居然是这么个自来熟的?
邱晨面色不动,嘴角甚至习惯地挂着一丝微笑,端着茶默然不语的打量着这个往上凑过来的妇人。妇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容貌还算周正,只是眼角微吊加上突出的颧骨和削薄的嘴唇,给人一种刻薄之感!关键是,这个妇人的丈夫去世也就刚满周年,她却没了半丝哀色不说,还穿上了颜色鲜亮的青花袄子,发间甚至还攒了一支亮灿灿的银簪子……
邱晨的目光在银簪子上一顿,一抹冷厉在眼底一闪而逝。当初周氏第一次去刘家岙的时候,她送了一支银簪子给周氏,因为那时候家境刚刚有了起色,余钱不多,邱晨挑选银簪子的时候就特别上心,一共挑了六枝银簪子,都是花朵造型的,其他几支被她送给了兰英和青山家的几个,而她清楚的记得,送给周氏的正是一支玉簪花纹样的。而如今,这支银簪子就戴在杨刘氏头上!
垂下眼帘,将眼底的冷然和厉色都掩了去,邱晨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来,开口道:“我这离家六七年了,家里的事儿也生疏了,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你是……”
妇人脸上闪过一次窘迫,随即就讪讪一笑,亲热道:“看看,都说贵人多忘事,海棠妹子居然连我都不记得了。我不就住在你家后头……隔着不过两条胡同……哦,我家大妞她爹叫贵子,你以前都叫我贵嫂子哒……”
杨家铺子虽说不算小村子,也没有多大,统共就三条胡同……这隔着两条胡同,都到了村子最北边儿去了吧,就这,还不远?
邱晨暗暗嗤笑着,脸上却半丝儿不显,一脸恍然道:“原来是贵子嫂子,我离家太久,真是记不真切了……”
妇人露出一脸的喜色来,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邱晨打断,道:“看贵子嫂子气色不错,穿的也体面,想来我贵子哥也挺好吧?你家大妞儿呢?怎么没看见?”
妇人脸上的笑容一滞,眨了眨眼睛,瞬间露出一抹悲色来,抬手自顾自地抹抹眼角,叹气道:“那是个短命的,去年瘟疫来了非说要带着一家人去逃荒避难,我怎么说都说不听,好了,他一条命加上妞子爷爷奶奶两条老命都撂在了路上,只剩下我一个,背着大妞讨饭讨食地好不容易捱回来……”
邱晨捧着茶,不动声色地看着明明没有半分伤心,却不停抹着眼的妇人表演。
那妇人表演了一阵子,也没等来邱晨的半句安慰,有些悻悻地抹了抹眼角,一脸强笑道:“唉,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海棠妹子今儿过来也没提前说,这里也没备下啥好菜……不过,你大哥过会儿就带人回来了,有藕有鲜活的大鱼,不瞒海棠妹子说,嫂子我做鱼可是最拿手的,过会儿嫂子给妹子炖条大鱼吃吃……”
说着,妇人目光扫过空旷旷的炕桌,见炕桌上只放着一盏清影细瓷茶盏,连忙笑着起身道:“嗳,看我,看到妹妹亲不过来,就说些没用的了,妹子一大早赶过来,这会儿必定饿了吧,嫂子这里还有些点心,都是安阳城里稻香村的细点心,我去给妹子拿来垫垫饥……”
说着话,妇人竟然毫不迟疑地走向角落的大柜子,抬手打开柜子从里边拿出两只雕工精细的点心盒子来,满脸堆笑地讨好着送到邱晨面前的桌子上,打开点心匣子,让着邱晨:“海棠妹子,快尝尝,这稻香村的细点心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比什么老盛魁的好吃多了,又香又软又甜的……知道我喜欢吃,树勇大哥特意买回来的……”
听了这话,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