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脸色平和地转回头,那几个人下意识地觉得脊梁发紧,不敢对视,深深地俯身行下礼去。
“罢了。既然是孝孺的兄长,就不必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即可!”秦铮语气已经尽量和蔼了,那几个人却没有谁能放松下来,唯唯诺诺地垂手答应着,又乱纷纷一揖,这才由阿福引着,往下手的矮几上走过去。
跟秦铮隔了一个矮几,那群人落了座,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抹着额头的汗水,低声向阿福询问道:“孝孺贤弟,敢问府上可是靖北侯府?”
阿福并不意外,微微一笑道:“正是!”
其他几个人闻言都露出恍然之色来。
那出言询问之人有些讪讪地笑道:“之前隔得远,我也没认出来,刚才看到令尊……那个什么,去冬令尊凯旋归来时,在下有幸得见过一回。”
秦铮去年冬南征凯旋,着甲进城,引来无数人围观夹道欢迎。若是京城人士,上溯几年,平定北疆回京时的凯旋班师,更是意气风发,少年英雄,但凡见过那场着甲游街的人,相信终其一生都难以忘怀那个黑衣黑甲,跨一骑黑色战马,容貌如玉气势如虹的靖北大将军!
有这两次凯旋而归着甲入城的经历,但凡当时赶上在京城的,不论是不是京城人士,大都见过靖北侯秦铮,虽然两次秦铮都是披甲戴盔,却没有放面甲,五官还是能够看到的……何况,那份不怒而威的气势,雍容清华的气度,让秦铮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这位能一口道出秦铮的身份也不以为怪了。阿福没有多少意外,也没有试图掩饰什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
如此一来,这几个人的神色难免有瞬间的怔忡和紧张,之后又不由生出些窃喜之意。
他们八个人,只有三个是京城人士,另外五个都是外地来京赶考,因种种原因落榜滞留在京的学子。就是三个京城人也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虽然生活在京城,平日里跟官宦富贵人家却没甚往来,更别说煊赫一时的靖北侯府了,在他们眼中,那可是云彩眼里的人物儿,平日他们仰望之心都不敢生。毕竟,抬头抬的太高,脖子也折的疼不是!
如今,这云彩眼里的人物居然也让他们误打误撞上了,还受人家的款待,跟人家的大公子坐在一起用餐……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就此可以一步登天,攀附上去了?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李白那样持才傲物、洒脱不羁的人物毕竟少见。这些人虽读了十几年诗书,但才情比着诗仙李白差的还是太远,没有才可恃,更洒脱不起来。
确认了秦铮的真实身份之后,几个人的表情言行,很是微妙地跟着改变了。
刚刚还多少有些清傲自傲的几个人,这会儿大多没了傲气,对着阿福这个‘靖北侯府大公子’奉承起来,阿谀之词不要钱似的一串串说出来,把个阿福说的尴尬不已,最初还笑着谦逊几句,渐渐地也生出些不耐,甚至不虞来。
倒是那个刚刚直接开口询问的人大咧咧的,几乎没受多少影响,见几个人一脸谄媚阿谀之色实在肉麻的令人作呕,不耐地挥手道:“几位兄长若是仰慕靖北侯,就去那边席上说话……这般絮絮叨叨,哪里还有一点儿少年才子的模样,都赶得上碎嘴老太太了!”
一句话成功地让那几个人闭了嘴,这会儿不敢口出恶言掉了份儿,却一个个拿冰冷凶狠的眼刀子丢这个好好豪爽兄。
阿福暗暗松了口气,自然承这位一个人情,笑着拱拱手道:“不知这位兄长如何称呼?”
“哈哈,我乃山西运城人士,姓项,名大成,字抱朴。”项大丞的大脸盘子挂满了毫不作伪的喜悦,微黑的皮肤和络腮胡子让他的容貌看起来颇有几分沧桑之意,但眼睛里却干净坦然的犹如婴儿,对上阿福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并没有丝毫轻慢之意,也没有因为靖北侯府大公子身份带出来的阿谀之色,不卑不亢平起平坐,很有些豪爽义气的坦荡和尊重。
这样的神情态度让人颇为容易接受,即使他人有些大咧咧的,爽直的近乎直白,也并不让人反感。
阿福笑着拱拱手,笑着道:“原来是抱朴兄。孝孺年纪小,以后还望抱朴兄多多指点!”
项大丞拱拱手,毫不谦逊道:“好说好说!”并不以阿福自报的‘林’姓惊讶,要么之前听说过,要么就是不在乎这些。
此人令人很是令人舒服,阿福立刻笑着替他引见林旭:“这是我二叔,名讳一个旭字!”
林旭跟项大丞互相见过。
剩下的那些人多少有些受冷落,也有反应快的,立刻变换了方式,跟阿福、林旭平等论交起来。林旭和阿福之前见过这些人的嘴脸,这会儿已经生不起结交之意了,却也并没有太过冷淡,含笑应付着罢了。
这边茶点果品撤去,上了一巡冷碟,之后又换上热菜的时候,俊文俊书和连闻初,连闻初的朋友彭崇新终于热汤沐浴了,又喝了热姜汤,驱散了寒气……邱晨不放心,还让丫头拿了防治风寒的药丸子出来,溶在水中让俊文和连闻初吃下,眼看着几个人脸色去了青白恢复了红润,精神头也充足,没有萎靡打蔫儿的样子,这才放了心,将几个人放出来参加宴饮。
连闻初和彭崇新不说家境并不是太豪富,不过是中等人家,出门也就带个书童跟随,并不准备随身换洗的衣裳。自然也是邱晨将林旭俊书等人备下的换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