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坚跃上屋顶,正好看到林宇非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屋脊上,下巴枕着膝盖,两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整个人蜷成了小小的一团,如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流浪狗。张仲坚上来的时候没有控制声音,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却依旧没动。
“老师的话在那边。”林宇非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体育馆的方向。这是个无星之夜,住处门口的灯光照不了那么远,黑漆漆的夜色中就算再好的目力也看不到。“我没事,你去看看老师吧。”
“两千年来老头子经常这样,我已经习惯了。”张仲坚来到林宇非身边坐下,也看着前方黑沉沉的夜色,“我上来这里,就是来找你的。”
“找到了吗?我妹妹。”林宇非闷闷地问。
“没有,我们没找到她,去到学校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里了,你说的另一个姑娘也不在宿舍里,不过留了个纸条。”说着把一张纸条递到林宇非手里。那是从信纸上撕下来的一块,上面的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但是有些娟秀的意味,像是女孩子的字体:“霏霏既然找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有时间记得联系我,兰。”
林宇非默默地看完,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在一边。
“不急着去找吗?”张仲坚问。
“找到之后呢?让我动手消灭吗?杀了自己的亲妹妹?”林宇非依旧没动,但声音稍微有些急促,显然并不平静。张仲坚没有回答。片刻后林宇非又低声道:“大师兄,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师说得其实没错,如果那个能力者真的是我妹妹,而她又真的失控的话,毁掉是必然的。如果是与我没什么关系的人,我估计不会有多少犹豫。可那是我妹妹,父母去世以后我唯一的亲人,这些年她照顾我甚至多过我照顾她。突然之间她成了我要消灭的人……可别说消灭,我连怎么面对她都不知道了啊!我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怎么去做一个观星者呢?”
张仲坚静静地停着这个师弟的话,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疑惑,旋又隐去。听到最后一句话,忽然道:“自私的人?这个天底下,谁不自私?你以为观星者是什么人?以全人类的安危为己任,隐藏在暗处的救世主?”
林宇非忽然一愣,第一次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张仲坚,想不通一向宽和的师兄怎么会说出这么尖锐的话来。张仲坚却不理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数不清的,千奇百怪的能力者,多数都不将自己当作人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林宇非呆呆地问道。
“在这个世界上,过度的强大从来不会带来朋友,带来的只有畏惧,还有排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如果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能力,都会被当作异类。谁会和排斥自己、将自己当成异类的群体做朋友?他们将普通人类称作蝼蚁,不过是被大群体抛弃的那些人,下意识的反抗而已。”
“至于观星者,只是一群异类中的异类。我们在人类里是异类,在能力者中也是异类,我们身为能力者的身份是无法改变的,然而我们也不愿和普通人这个大群体对抗,并非因为我们想要回归大群体——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坚持着自己所做的,只是因为一些私人的理由。”
“私人的理由?”
“我们不属于普通人这个群体,这是注定的。但是我们来自于这个群体,这里必然有我们所关心的,所重视的。我们无法斩断这些牵绊,就只能守护。这才是观星者的本质,无关于任何大义,我们守护这个世界,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们重视的事物而已。”
“只是这样吗?”
“你以为呢?”
“可是你们已经活了一两千年,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还有什么是你们放不下的吗?”林宇非抬头看着张仲坚,目光里带着疑惑:“难道除了能力者和修道者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够存活这么长时间吗?”
“总要告诉你的。这次事件后我和老师都会离开,估计还有葛小子。在这之前,总有些事情要交代清楚。”张仲坚叹了口气,“我来告诉你吧,我和老师在这一两千年的时间里,到底为了什么而坚持。我没想过让你这么快理解,只希望你至少能够不要太过怨恨老师。老师当年曾经借始皇帝之力,两次出海求药的事情,你知道的吧?”
“知道,这些都是有记载的事。”
“那就好,就从这里说吧。”张仲坚道,“当年的两次出海,第一次完全失败,老师甚至没能离开近海便已返回。其时始皇帝已经心生不满,但老师欺骗了皇帝。他声称已经看到了仙山,只是因为给养不足无法抵达,再加上皇帝求仙之心日盛,所以才给了老师第二次机会。几年后,老师再次出海。”
“但是这次出海其实只是一次逃亡。第一次出海之前,老师从未离开过陆地,在海上的几年让他对大海的危险深感畏惧,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定无法找到仙山了。所以在第二次出海的前夕,老师就已经逃走了。真正上船出海的,只是老师暗地里花重金找来的,与他颇有几分相象的替身而已。”
“第二次出海前,老师已经有了家室,并且有了两个孩子。他自己深知逃亡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早早的将自己的妻儿送到了人迹偏远的地方,只等躲避一些年后便回去相聚。岂料世事无常,短短一年之后,战乱爆发,始皇帝在那之前便已死去。而老师此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