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这么一表态,会议室的气氛陡然诡异了几分,很多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瞄向了主位的蒋方谭,以及坐在陈明远左手边的陆庆生。
新区长敢于在常委会上意图罢免一个局长,可谓是非同小可,先前如果不和区委书记达成共识或者在书记办公会上通过,根本不会有人傻得干出这么胆大包天的蠢事!
而罢免林仁平的事宜,不止在书记办公会上闻所未闻,此刻连蒋方谭的态度也显得含糊暧昧、不置可否,很可能是陈明远根本没能和蒋方谭达成一致,如果真是这样,那陈明远这一步棋下得也太离谱了吧!
眼看着蒋方谭温吞吞抿着茶水,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常委们是彻底断定,罢免林仁平,纯粹是陈明远一厢情愿的事情!
霎时间,一些常委的脸色就逐渐变得耐人寻味了,甚至有几个准备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笑话。
之前都传闻这个新区长在温海混得风生水起,扳倒了一个又一个强劲的对手,还被冠以‘煞神’的名号,但此刻一看,未免相去甚远了,这么冲动的政治举动,实在是幼稚得可笑,真以为这里还是他管辖的那个小县城,由得你为所欲为的搞一言堂呐!
下一刻,大家的目光就自然而然的聚焦在了常务副区长陆庆生的身上,在场的谁不知道,林仁平是陆庆生的铁杆嫡系,先前陈明远占了区长的位置,本就令陆庆生心存芥蒂了,如今竟然还要拿下陆庆生的人,这不是奔着结死仇的节奏去了嘛!
果不其然,陆庆生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咕咚灌下一口水,见蒋方谭不愿插手这事,就道:“陈区长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对于违反党纪国法的干部,一定要进行严肃处理,但如何拿捏这个处理的分寸,也非常重要。”
他看都不看陈明远半眼,环顾在场的同僚,振声道:“林仁平这个同志,我还是了解的,总体来讲,主流还是好的,也做出了一些成绩,就是工作作风粗暴了一些,焦躁了一点。但我认为这是有改进和提升的空间,哪有不犯错误的干部,犯了错误不怕,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陈明远似乎恍若未觉,捧着自己的茶杯,悠闲地吹着上面的浮沫。
蒋方谭分别瞥了眼陆庆生和陈明远一下,脸色平静得不露丁点的端倪,淡淡道:“其他同志们的看法如何?”
大家面面相觑了两下,一个是立足未稳的新区长,一个是资历深厚的老区长,无论是交情还是实力,孰轻孰重,这些人精似的常委基本都能掂量得清楚,况且陈明远这次干得太幼稚出格了,如果不敲打一下,以后没准自己也得惹上晦气。
有鉴于此,常委们的意见,绝大部分偏向了陆庆生。
宣传部部长费玉琴和人武部部长李军国即便有意偏向陈明远,但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模棱两可了几句,就退出了战局,显然对陈明远的冲动表现大为失望。
见局面几乎是一边倒,陆庆生忍不住轻轻冷笑,他早就打听到了,新来的这位区长跑去跟蒋方谭商量处理林仁平,却闹了个不欢而散,以自己对蒋方谭的了解,这老狐狸绝对不愿意看到新来的区长这么快的时间就立起威风来,所以自己尽管可以放心大胆地反对,等会表决的时候,结果一定会让这位新区长哭都哭不出来。
再者,林仁平当上这个教育局局长,没少给陆庆生好处,平时也很听招呼,现在出了事,陆庆生要是不出面保一下,岂不是让跟着自己的人寒心?
蒋方谭最后怜悯的瞥了眼陈明远,暗道了句‘不自量力’,眼看大局已定,正想宣布进入下一个议题,不料纪委书记裘万国忽然打岔道:“诸位,请容我说两句。”
等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过来,裘万国轻咳了一声,从本子下面掏出两封信函丢到了桌子中央,道:“这里,我暂时先不谈教育局长林仁平的作风问题,这几封检举信是我这两天刚收到的,恰好也是反应教育局可能存在的一些问题。”
蒋方谭的眉头一蹙,凝声道:“怎么回事?”
看着秘书拿走信函往蒋方谭那里走去,裘万国就道:“这两封检举信,一封是举报目前区里各学校统一购买的校服多次出现质量问题,如掉色严重、化学气味浓等。而且校服上除了码数,没有标明出厂日期、生产地点、合格证明、面料成分、等级等基本信息。”他故意留了个空隙,还刻意瞄了眼陆庆生,继续道:“先前,校方屡次向教育局投诉,要求检测校服甲醛、ph值等项目是否超标,但却一直未果……”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暂且不论举报内容的真假,此刻正在表决林仁平的关键时刻,偏偏裘万国竟抛出这枚重磅炸弹,这显然不能用简单的形容来解释了!
见蒋方谭拆开了第二封检举信,裘万国又解释道:“第二封信,则是反映有教育局领导和校服供应商存在非法利益往来,根据我的了解,目前区里的学校都是实施校服供应统一招标,而信函中提及的爱乐制衣有限公司自三年前中标以来,一直作为海东区校服指定供应商,而那个时候,恰好是教育局局长林仁平上任后不久……”
到此,关于林仁平的悲惨下场基本已经注定了。
都把供应商的底细都查得一清二楚了,撰写这两封检举信的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实情也肯定是八九不离十的。
按捺下心头的震惊,再瞧瞧陈明远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