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
“父皇息怒。”
文初和赵阙异口同声,几乎是话落的那一刻,皇帝的脚尖触到了地底。他定定看着眼前一切,胸膛上下起伏着,眼中是一片盛怒滔天!
赵阙走过去,给他捋着背顺气儿,低声道:“父皇息怒,万万以龙体为先。”
皇帝镇定了好一会儿,才好了一些,伸手拍拍赵阙的胳膊,语气中又是失望,又是悲哀,“可以了,安心,朕无恙。”
这失望和悲哀自不是对赵阙,他收回了手,和文初一同立于一侧。
这作坊里头的打铁师傅本由执金吾众人看着,忐忑不已地站在一堆儿,这会儿听着这称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有些胆子小的已经砰一声瘫倒在地,一团烂泥样的哭叫起来,“陛、陛下……陛下饶命啊……小人是被逼的啊……”
执金吾众人也是一惊,纷纷上前拦着想去抱皇帝大腿的,皇帝看也不看他们,只转过身来,看向了赵延。
赵延一惊,又是砰一声跪下,抬头迎着皇帝的眼睛,缓而慢地道:“父皇,儿臣从前仰慕刘宏文采,几番与之结交,谈论的却多是学问上的事,对于此事,儿臣以性命担保,分毫不知。”
皇帝深深看着他,没应声。
赵延就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手心渐渐渗出了汗来。
半晌,皇帝转开了眼,也不知是信了没信,又看向被车夫拎着的刘宏,“回答朕,你做这些兵器,所图为何?”
刘宏吓傻了一样,眼珠呆呆不动,回不过神。
“回答朕!”
皇帝一声沉喝,刘宏猛然打了个激灵,这才大梦方醒般动了起来。四下里环视一周,再一对上皇帝怒气沉沉的眼,猛然大叫道:“陛下!陛下饶了小人一家老小吧!陛下……”
他倒也明白,知道自己一死是难免了,不喊饶命,也不叫冤枉,只求皇帝饶了整个刘家。见皇帝眸光不动,他挣扎着从车夫手中脱开,跪在地上,以膝前行,三两步爬了上去,“陛下,小人一时糊涂,绝无刘家的参与……陛下饶了刘家吧……”
皇帝一脚狠狠踹出。
刘宏翻个跟斗,又膝行着爬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几个月前还名震南朝的一代大贤,此刻竟成了这般模样,真个自作孽不可活。后头跟下来的众人皆叹息一声,不忍地摇了摇头。
这闹剧持续了良久,久到刘宏已渐渐冷静了下来,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几岁,发出断断续续的惨笑声。这期间皇帝没有应他半个字,到了这会儿,才再一次出了声,“你背后有谁。”
惨笑声一滞,赵延整个心猛地提了起来,听刘宏摇摇头,“……没有,是小人一人所为。”
“当日那爆炸因何。”
“小人偶然结识的道士,他炼丹出了岔子,炉子几番炸毁,时候长了,自个儿捣鼓出了一个配方,在炼丹的材料里加上……那些,就能让炸炉的影响扩大到极致。”
因着有外人在,刘宏没说加上什么,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眼中果然出现的一抹隐隐火热,他急急求道:“若小人将那配方交出,陛下可否饶刘家一命?”
皇帝嗓音骤沉,“你和朕讲条件?”
“小人不敢,小人已是必死之人,只望陛下能饶过刘家满门无辜,陛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啊……”
“交出配方,知晓配方的所有人名,那道士的名字和去向,朕……饶刘家一命。”
“谢陛下……谢陛下……”
刘宏大喜过望,一连串儿地磕起头来,皇帝没再多说,又瞥了一眼赵延后,负手大步上了阶梯去。走了一步后,回头道:“扶着朕。”
赵延立即上前,却在皇帝冰冷的目光下停了步子。
赵阙走上去,搀住了皇帝一臂。
一边儿赵勇赵希尽是面含嫉妒,不甘地跟了上去,文初走在最后一个,命执金吾也跟上,一行人又原路返回,出了地窖。
临着上了轿子,皇帝吩咐道:“不回,明日一早,进宫一趟。”
至于剩下的事儿,既然没提,就自有他的暗卫去处置,已不是在场之人可插手的了。不过按照文初的估计,恐怕这个作坊不会毁了,那里头的铁匠师傅也死不了,会作为第二个考工令暗暗存在着,至于用来打造这些的矿脉,也自有官府的人去接手。
一路向外走着,向二一脸的唏嘘之色,“好在陛下饶了刘家,不然刘五这次可完蛋了。”
文初心下一动,没应声。
向二又道:“不过大人,那刘宏为何自己担了?”
连向二都看出来此事绝不是刘宏自己能干的,他顶多是个替死鬼而已,皇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赵延这次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且不说明面儿上的,那作坊少说存在了数个年头,一切的准备,一应物事,里头尚没来得及运走的兵器,一次性全赔了!
还有偌大一个矿脉,其中的价值已不能用金银估算!
更莫说无形中的,单单只皇帝的信任他一朝丧,这样的损失,恐怕是椎心泣血不能形容!
文初心情很好地吹一声口哨,和闲王爷对视一眼,同时大笑了起来。
闲王爷的大胖脸凑过来,幸灾乐祸和她咬耳朵,“赔了金银,失了信任,大贤那头也没了结交的可能,还招来老道我的一顿烦——满盘皆输啊!那小子要是知道招惹了你得付出这样的代价,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