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瓷裕镇的大红妆马车行得很慢,在泥泞不堪的雪地里行一段路停歇一会儿,马车里的两位姑娘也不催促小厮宝豆儿赶马儿快些。
外面红日西斜、寒风冷烈,马车厢里暖和的穿棉袄子即可。车厢的两窗下摆着形似西瓜的铜球,用架子悬于半空。
这炭火盆有长且直的两耳,各穿过架子的孔固定住,可它又能灵活的随着车子颠簸而前后摇摆。空心铜球向内被割掉四分之一,里面放着烧红的银炭,散发炽热的暖气。
栗海棠随手将锦盒放在三层小柜的抽屉里,拿裘衣盖住半身,盯看乌银铃跪坐在一边的铜球前拿铁勺子舀出烧白的炭灰。
“大姑娘从何处得来这般好的炭火盆?马车左摇右摆也不会有炭灰洒出来,制作这铜球炭火盆的匠人好聪明呀。”
乌银铃回眸浅笑,把舀出来的白炭灰倒入一个矮铁壶里,为防灰烟飞出还细心的拿草纸做成漏斗状插在壶口。
栗海棠食指轻轻敲打锦盒,心不在焉地说:“师父亲自绘图交给匠人制出来的,上回翎爷来接师父去燕峡镇的时候带来几个给我。你若喜欢,等回去了找杨嫫嫫讨一个挂在床边,夜里不冷。”
“我哪有福气用这等奇思妙想的好东西。大姑娘留着吧,千万别让那群贪货知道。”乌银铃笑看她,把存放炭灰的铁壶推到车帘外面,隔着帘子说:“宝豆儿,寻个地方把壶里的炭火倒了。”
“好咧!”
宝豆儿抓着铁壶的壶耳跳下车,一边跟随在马车旁走动,一边将白炭灰倒在路旁,说:“留个行踪给闫族长,免得他不知道金子往哪儿送。”
“别给大姑娘招惹麻烦,你快去路边倒去。”
乌银铃训斥着,撩起帘缝瞧瞧,只见宝豆儿把铁壶里的白炭灰洒在大路的两旁,还故意用鞋底沾着白灰踩出几个不同方向的印痕。
“宝豆儿,你在做什么?”
“银铃姑娘放心,我没有……”宝豆儿未来得及解释,就看到后面不远处有一驾马车疯狂追奔而来。他机警地跳上车,拉住缰绳喝令马儿“驾!驾!”
车厢里因马儿忽然狂奔起来而颠簸得控制不住身体东倒西歪,乌银铃惊慌着扑向栗海棠,海棠顺势紧紧抱住她,双腿分叉蹬住车厢两侧稳住不动。
乌银铃也学着样子蹬住车门的两个门柱,放在海棠头侧的弯曲手臂支撑着上身不紧压海棠,让她免得呼吸窒闷。
“哪个王八羔子赶的马车,竟敢惊了奉先女的大驾。给我停!停!”
宝豆儿破口大骂,将马儿的缰绳勒得紧。见追奔而来的马车没有半点停下的意图,急得他惊慌大喊一声:“不好!”
忽然两个蒙面黑衣护卫从大路边的枯黄杂草丛里闪电般窜出来,一个帮着宝豆儿驱驶受惊的马儿,一个冲向迎面来奔来的马车。
寒光乍闪,火光电石之间只听得那狂奔的马儿凄厉的长啸一声,四蹄失力轰然侧倒,连同后面的车厢也同向倾倒,一侧的车轮因重压而挣脱,朝着不同的方向滚滚而去。
马车厢里传出惊恐的尖锐喊叫,与以往冷嘲热讽、或卑恭屈膝时的谄媚嗓音不同,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
余惊未定的宝豆儿顾不得感谢突然出现的两位蒙面黑衣护卫,担心地冲到车前大声问:“奉先女可好吗?银铃姑娘还好吗?”
车厢里,栗海棠和乌银铃仍紧紧抱在一起,听到宝豆儿焦切地询问才缓回神儿。彼此相视一笑,松开双臂顿觉疲累。
栗海棠戴上帷帽,撩起车帘见宝豆儿满脸愧色,安抚道:“我没事,你别怕。是谁家的马车不长眼跑来冲撞咱们,回头我要去知府老爷面前告状去。”
“别!别别!千万别!”
倾倒的车厢里爬出一个人,满脸青青紫紫的额头也被撞破了,很是狼狈。
栗海棠定睛看,冷笑道:“乌族长是存心要我死吗?就算你恨我入骨,也要珍惜自己的老命啊。”
乌族长尴尬地笑,说:“哎哟哟,奉先女说得什么话,我向天借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谋害你呀。如今乌氏一族的万世昌盛还指望奉先女恩赐呢,我不敢!不敢!”
“乌族长明白就好。”
栗海棠很满意乌族长的态度。俗话说人在矮墙下不得不低头,乌族长求子心切,她又拿着宫廷秘药,量他没有胆子敢算计她。
乌族长拿帕子擦擦脸,上前陪笑道:“不知奉先女几时将那药……呃,嘿嘿,送给我呢。”
“不是送。”栗海棠嫣然浅笑,樱粉的唇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卖。”
“卖?”
乌族长错愕,心想前些日子来府里说好的是送药,怎么眨眼功夫又变成卖了?他可没有闫族长那么败家,花二十万两金子卖一块破玉一颗破石头。
栗海棠没理睬乌族长,依然故我的说:“这宫廷秘药是翎爷亲自去京城面圣,皇帝亲赐的药。乌族长以为皇帝赐药岂是白送的?”
“这……这……是是是,定不能让翎爷白辛苦。”乌族长吓得老脸褶子都在颤抖,心里怦怦怦地狂跳。
栗海棠略整理下帷帽的雪纱,说:“我已替乌族长谢过皇帝和翎爷,但乌族长也不能让我为难呀。”
“是是是,多谢奉先女将我乌氏一族的头等大事放在心上。我代乌氏一族拜谢奉先女大恩。”乌族长欲下跪磕头,被海棠一手扶住。
栗海棠笑道:“咱们之间不必客气,翎爷那边打点些便好,只是京城的谢礼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