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乌二爷领着家人漫无目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去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曾经和睦的亲兄弟一夜之间变成魔鬼,吞噬了他的一切。他想过反抗、想过出卖自己来报复魔鬼,终究他没有勇气。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落在脸上冻得僵硬;狂风呼啸卷起枯萎树叶,刀子般划破僵硬的脸皮,微不可见的细小伤痕微微刺痛。
“爹,你太没用了。若换作我,宁愿跪死在族长大伯的面前也不会丧家之犬一样流浪。”
马车里传来乌翰言的责怪。他是乌二爷和乌二夫人的嫡子,在乌氏族年轻一辈中行二,人称“乌二公子”。
“言儿啊,你爹心里也不好受,少说几句吧。”
同车的乌二夫人柔声安抚,为儿子抱来一床被子盖好残疾的双腿。
乌翰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啐口唾沫,指着她的鼻尖大骂:“呸!还不是你这黑心女人调唆的。他敢去瓷源堂议事,真当族长大伯是傻子看不出二爷派的阴谋?栗家二爷害得栗族长大伯威望尽失,如今又拉着莫家二爷和咱家这傻子一起议事,摆明结党营私对抗族长大伯。”
“言儿啊,你整日不出门从哪儿听来的谣言。你爹几时和栗家二爷交好?那是黑心人的谎话,你万万不能信啊。”
乌二夫人后悔死了,她当初真不该鼓励丈夫去参加瓷源堂议事,更不该妄想丈夫执掌乌氏族。她的确太贪心,害了自己的男人,也害了自己和孩子们。
“行啦,都给我闭嘴!”
车外面,乌二爷厉声斥喝,揣着袖子艰难前行。他看向前方一望不到头的山野,茫然不知所措。
“相公,我总觉得少些什么。”
乌二夫人撩起车帘,愁容满面。
乌二爷对着冻僵的双手呵出一口热气,说:“少什么?咱家闺女?呵呵,早不知去了哪里。”
经乌二爷提醒,乌二夫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一直觉得缺少什么,原来是闺女没有跟来。
“芊芊在哪儿?你怎不派人去找她呢?”
“找什么?她一直养在族长身边,几时当我是亲爹了?”乌二爷满不在乎,一个胳膊肘向外的女儿,不要也罢。
乌二夫人愁容更浓,以帕拭泪。她怀胎十月的女儿竟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怎不教人寒心呢。
乌二爷停下来长舒气,说:“人各有命,她不肯与我们离开,便依着她去吧。野心像一棵草,冬天种下、春天发芽、夏天成长、秋天结籽。我如今才明白,自己这棵草终究是冬天的种子,永远等不到春天。”
“哈哈哈,乌二爷这番领悟教人敬佩。这算不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蜕变呢。”
翎十八骑马而来,在乌二爷面前停下。他翻身下马,将一个钱袋子抛给乌二爷,“这是阿弈替乌二爷收着的碎银子,我代他送来。”
乌二爷诧异道:“我几时存碎银子在他那儿?”打开钱袋子,果然有很多碎银子,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看来阿弈早已为你们准备一处安身立命的居所,我也就放心啦。”翎十八抱拳,跃上马背拉缰绳欲走,忽又想起一事,说:“乌二爷的闺女去求我妹子收留,我妹子没答应。我来时派人去找她,若寻到便送来。”
乌二爷哀叹,说:“多谢翎爷好意。不必寻她了,任她自生自灭吧。”
“女儿家终究要养在自己身边才放心。”
翎十八懒得管别人家的闲事,若非觉得乌芊芊还有利用价值,他才真的放她去自生自灭呢。
看着俊雅潇洒的男人策马远去,乌二爷拿出钱袋子里的小纸条,上面的地址竟在燕峡岭,离守安堂很近。
“相公,我们要去吗?”
“去瞧瞧。”
乌二爷将小纸条揣进袖子里,把钱袋子交给乌二夫人。世间常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曾经他最瞧不上眼的少年,如今在他穷困末路之时送来一袋碎银子。锦衣玉食买不来,粗茶淡饭还是能饱腹的。
乌二夫人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打开钱袋子,发现里面仅有一把碎银子,最大的一块仅有六两。
乌翰言鄙夷道:“就这点小钱能买什么?不够我买一只夜壶的。呵呵,诸葛子伯派人送点小钱分明是差辱咱们。他是燕峡镇翎爷的大掌柜,多少银子拿不出?”
“闭嘴!”
乌二爷恼恨,他怎么养出这么不争气的儿子。早知道,当初溺死在马桶里算了。
马车里一片寂静,乌翰言赌气盖被子睡觉,乌二夫人看着钱袋子里的碎银子眼眶眨泪。
这点碎银子于她而言,还不够买一支金簪的。曾经打赏身边丫鬟婆子们的小钱都比这些多,如今捧在手里有千斤重。
马车慢悠悠地往燕峡岭行去,在路过守安堂的时候,乌二爷让马车先走,他缓缓走向守安堂。
在守安堂前,他跪下磕头,一滴泪融化了雪。
漫天飞雪仍在飘飘洒洒,狂啸的风更加暴怒。冰天雪地的天地间,一串深深的脚印从守安堂一直延续到未知的尽头。
马车仍在艰难前行,顶着狂风暴雪驶入一处山林躲避。今夜风雪不停,他们将被迫露宿在山林里。
乌二爷和赶车的小厮披着厚厚的棉被躲在车底下,希望夜里风雪停了,让他们能够燃起一堆篝火暖暖身子。
“二哥!”
“二老爷!”
“二哥,你在哪儿,给兄弟回个话儿。”
“二老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