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族长趴窝孵蛋的消息在天亮的时候传遍瓷裕镇的各个角落,妇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孩童们聚在一起玩又多了一个“抱蛋”的游戏。
奁匣阁新宅,栗海棠暂时居住的大宅子。
西院仙娥阁缟素庄重,后座房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泣声。门外,几个老婆子跪在栗海棠面前磕头,愧疚地垂头不敢迎视栗海棠。
杨嫫嫫从屋里走出来,默默对栗海棠摇头。
栗海棠仰头睁大眼睛忍着泪花不流出来,泪水被逼着憋回去,眼珠子隐隐作痛。再痛却没痛过她的心,仿佛漏掉一块空落落的。
“大姑娘,老执事嫫嫫才咽了气,屋里不干净。你还是别进去了,先回去歇息吧。再过一个时辰,各府的族长夫人和夫人们会来祭拜,你又要劳累一天呢。”
杨嫫嫫想劝海棠别太在意,毕竟老执事嫫嫫年事已高终会离世,今日能助海棠一臂之力,让乌族长再添一罪证,老执事嫫嫫也算忠心报恩了。
栗海棠没动,让青萝屏退西院里的老婆子们,只留下杨嫫嫫陪着。
杨嫫嫫暗道不妙,想借口为老执事嫫嫫穿寿衣避开,谁知海棠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冷声质问:“老执事嫫嫫受你们蛊惑去和乌族长硬碰硬,其实她早知道有去无回。你和青萝到底隐瞒着什么,趁我没恼火快快讲来。”
主人果然没猜错,大姑娘太聪明了。
杨嫫嫫默道诸葛弈揣度人心的精准无误,连海棠的一言一行皆算无遗策。幸好诸葛弈早有叮咛,迫不得己时可将老执事嫫嫫的往事讲给海棠听。
“大姑娘,往事如烟,有因才有果。老执事嫫嫫忠心护主,冒死顶撞乌族长被活活打死。外人看着她的主子是你,但她最清楚自己冒死保护的真正主子是谁。”
“师父吗?她和你一样是师父的细作?”
“不。”
杨嫫嫫拉起海棠的小手,写下“樱”字,说:“大姑娘应该知道主人姐姐的闺名吧?”
“是。”
栗海棠盯着掌心,那无形的樱字解开她萦绕心头的悲伤。各人有个人的决择,老执事嫫嫫不忘当年诸葛樱待她的恩,她愿用生命替诸葛弈保护海棠。
栗海棠让杨嫫嫫陪着进屋去看老执事嫫嫫最后一眼。她已不再是初入奁匣阁时少不知事的女娃子,她见过生、受过死、看人活、看人死。
老执事嫫嫫所住的屋子很朴素,一床一桌一椅,一壶一杯、一碗一筷一勺。她终日守着奁匣阁从不踏出半步,却知天下事、观天下人、懂天下理。她的屋子简单,紧邻的账房里截然不同。
依墙而立的木架上满满当当的账簿,靠窗的矮柜上摞着三层书籍,每一本比男子的皂靴底还厚。
栗海棠绕着书房走一圈,感叹:“以前在奁匣阁未曾去过老执事嫫嫫的院子,不曾知道她如此爱书痴读。早知道我少送些银钱,多买几本书送她不是更高兴吗?唉!”
“大姑娘别伤心,我已派人去禀告主人。主人会想法子厚葬老执事嫫嫫的,陪葬品定是她最喜爱之物。”
杨嫫嫫扶着栗海棠去看一眼老执事嫫嫫,后又有青萝来禀告说各府的族长夫人和夫人们前来祭拜。
栗海棠叮嘱杨嫫嫫务必妥善安葬老执事嫫嫫,不准任何人再瞒着她私自行事。杨嫫嫫答应,送海棠出了西院。
本以为乌族长夜里来大闹打死老执事嫫嫫的事不会传扬得太快,没想到栗海棠才到前院与众夫人们见礼,就听到李嫫嫫匆匆而来。
“大姑娘,各族的族长和老爷们已到大门前,要与大姑娘商量惩治乌族长,还有老执事嫫嫫的安葬之事。”
“传得真快,来的也真快。”
栗海棠嘲讽冷笑,扫过在座的众夫人们,昂首挺直腰板,说:“走,随我去迎着各位族长和老爷们,免得他们不高兴又降罪给咱们。”
“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乌夫人嚷嚷着挑刺儿,今儿她来就是想看看谁敢把她的男人降罪。打死她也不相信自己那残废的男人能夜里不睡觉,跑来大闹还活活打死老执事嫫嫫。
“乌夫人连人话都听不懂吗?”
栗海棠冷冷一笑,领着李嫫嫫走了。
乌夫人气不过,伸长脖子扯着喉咙大声道:“奉先女说话小心些,风大别闪了舌头。我家相公被可恶的诸葛小贼挑断手筋脚筋至今未愈,他如何来奁匣阁大闹?明明是你对老执事嫫嫫下毒手,竟脏肮到我家相公的头上。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上梁不正下梁歪呀。”
“乌家大嫂子是在嘲笑我吗?”莫容玖迈过门槛进屋来,对栗海棠招手,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你这笨孩子几时变得胆小了?她一个连蛋都不会生的敢在你面前嚣张,你该吩咐老婆子们把她押出去挨板子、抽鞭子,懂?”
“莫家大妹妹何时回来的?听闻你又悄无声的去南方,难道与元家的小五弟在江南私会?”
乌夫人口不择言的讥讽惹来莫夫人的怒瞪。
莫夫人指桑骂槐,哂笑道:“是呀,我家大姑奶奶最喜欢儒雅俊俏的小生。和乌夫人不同,什么样的男人都喜欢。当初诸葛小贼来投奔的时候,不知谁夜里做梦都喊着人家的名字。呵呵!老不知耻!”
“哼!黄毛小子罢了,哪有我家相公待我好呢。等我家相公身体痊愈,我定要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给你们瞧瞧。”乌夫人一跺脚,起身便走了。
莫夫人笑笑,朝着乌夫人的背影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