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师爷一口凉茶差点喷到李铁蛋脸上,他急忙将茶水吞下,咳嗽几声道:“大人,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呢?”
“说你眼神不好吧,你看那黄天赐,一眼就看出他是坏人,说你眼神好吧,你和这仲老聊了半天,你就没看出来,他正是知州大人邝元乐邝大人。”
“啊?”这下子轮到李铁蛋呛住了,脸上被憋得一阵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堂堂的市长级人物,竟会坐着牛车来问政,咳嗽几声道:“柴伯,你是说这仲老就是邝大人,可我怎么看,他都像一个深藏不露出的隐士呀?”
柴师爷喝了一口茶,慢慢道:“这隐士要隐,也得选个好的地方隐不是,你看这罗卞乡,三天来匪两天来贼,是个人都想绕着走,谁会隐在那。”
“况且,老夫虽是不才,可也读过许多历史典故,国朝皇帝大事小事,就他刚才说的这两个故事,要不是久在宦海沉浮之人,谁会那般清楚。”
“还有,你刚才听他说这知府按察使,还有总督大人什么的,如数家珍一般,哪里像个不问世事的隐士。”
李铁蛋想起邝元乐进来的种种表现,再想想刚才他说的那一番话,突然打了个机灵,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这下玩完了。”
“大人!”柴师爷好像不太明白李铁蛋的意思,想了想才道:“这下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可这件事,还不算最坏的。”
“啊?这都还不算最坏的事,那什么才算?”
柴师爷急忙将那房门一关,沉声道:“正是大人你想要办的事。大人!你可知道,这越级奏事不是没有,可这里面也有些门道,一不奏缓事,二不奏小事,三不奏就是你这种事。”
“什么事?”
“就是大人你的这种事,明明下面的人可以管,你却要往上奏请,这不是找事是什么?”
李铁蛋眨了眨眼,总算是明白了过来,邝元乐刚才所讲的这个台那个台的,意思就是说不可越级上报,此乃古今通例,倒也不怪,忙问。
“那依柴伯你的意思,这事还是得先报给他邝大人,然后再由他报到上面去?”
“大人!”柴师爷见着李铁蛋还没有明白这层利害关系,忙解释道:“可这邝大人刚才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要让你直接报给总督大人。”
柴师爷说着,脸上不禁有些埋怨之色,“况且大人你豪气冲天,已经答应了,如果再写一道条陈递上去,试问这邝大人又会怎么想?”
“这邝元乐算那门子的官,这不是明摆着给我下套吗?”李铁蛋后背不禁一凉,在心中暗自嘀咕一句,口中忙问:“那邝大人他为何要这么做?”
柴师爷这次却没有那般激动,只是摸了摸胡须,好像很高深的样子,“今日据老夫观察,这个邝大人没有什么知州大的架子,应该是好个好官。”
“我想朝廷之所以会派他来,就是让他来平定这郁州境内的山贼的,再加上他说说之言,也并非虚言,所以据我估计,他应该有两个目的。”
“一个就是想试试你的胆量和魄力,看你能不能把北流县给镇住,一个就是想借此事,探探总督大人的口风,看能不能借他之力,把这郁州给平定了。”
经这么一说,李铁蛋总算是明白了一些,一时又想起了长久以来的一个问题,忙问:“柴师爷,你心比我细,我正想问问,为何这总督府就近在梧州,总督大人却不发兵来平定这里山贼呢?”
柴师爷看了看李铁蛋一眼,就像是在看外星人一般,“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官场之事,很多看起来很简单,可行起来却复杂。”
“这广西广东自秦统一以来,由于山高林险,地理复杂,一直都是边陲偏远之地,加上元朝时疏于治理,土司众多,人口混杂,哪个县一年里面,不出几次或大或小的暴动。”
“我这几天看了看县志才知道,就咱们这北流县,在近五年大大小小就有十几次暴动,人数或百或十不等。”
“现在这北流县的这点事情,对于整个两广地面来说,就好比一只蚊子叮了你,你总不能花大力气,把它给打死。”
李铁蛋忙道:“也就是说,如今这北流县的山贼,如果是总督大人来平,就算是平了,那也是白搭的事,对他没有丝毫用处?”
“正是这个理。不但如此,那大军一动就是钱,这些个山贼又是狡猾得很,大军来了他们就跑,大军走了他们又来,广西这么多大山,你让总督大人到哪里找去。”
“所以呀,朝廷在这方面有了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是千数以下的反贼,基本都是由各州县自已负责平定。”
“要是到了千数以上,所属府台巡抚就会出兵,要是上了数千乃至万数,攻陷了几个县几个府,总督大人才会下令召集各地大军来灭。”
李铁蛋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原来如此!那据此讲,总督大人是不可能派兵来管北流县这种小事了,可邝大人为何还要让我去试?”
柴师爷冷笑了一声,“这就是做官的门道了。在这朝廷里,不管是大官还是小官,不是京官还是外官,你想要在这朝廷里站稳脚跟,那都得有自已的关系才行。”
“在这些关系之中,座师与门生之间最硬最稳,属于树与猢狲的关系,除此之外,还有同乡、同年、同座师。”
“最后一种,就是你与邝大人的这种关系,那便是职属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