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以前。
符宴旸揣着个包袱在弘化宫附近东溜西晃,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长陵孤勇闯宫,关键之时自己起不到“引开追兵”的用途,无奈之下只好蹲点守着,望能及时止损。
区区一个新入宫的散骑常侍,在不该出现的时辰频频“路过”,初时人家还念着他是符相的弟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了,连巡宫的羽林军都给招惹来了。
羽林巡军皆是沈曜的心腹,也不听符二少的巧言令色,说什么都要去搜他的包袱——那包袱里装着两套夜行衣,真被搜出来就有嘴说不清了,符宴旸眼看要亡,撒腿就跑。
符二少武功练的一般,逃跑的功夫倒学了个九成九,一眨眼的功夫就蹿没了影,好容易甩开羽林军,气都没喘匀,身后突然有人伸出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不等符宴旸头皮吓的炸开,就听到那人先道:“是我。”
符宴旸难以置信转过头,“大、大哥?”
符宴归似乎有些夺过翻开,看见里头黑色的衣服,“我要是不来,你们是不是还打算扮成刺客夜闯弘化宫?”
“我……”被识穿了,符宴旸自知在自家兄长面前解释无效,索性道:“我都没找着我师父呢……哪敢一个人闯进去?”
符宴归愣了一愣,“长亭没来找你?”
“没……”符宴旸答完,倏地抬起头,“大哥你会在这儿出现,是早就知道我们搭伙了?”
符宴归没顾着回答这一问,他眉头一蹙,忍不住暗付道:她不想救他了么?
不,她进宫的目的昭然若揭,临时变卦必有缘由。
符宴归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凛,立即就要转身而去,符宴旸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哥,这羽林卫可都等着逮我呢,你你你可不能这么跑了啊。”
“你去太医院,找陈太医,让他帮你把这包袱里的东西换成艾草,羽林卫那儿自然无话可说。”符宴归随□□待一声,迫不及待的走出几步,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对了,还有一事,事关重大,你务必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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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宴归赶回丞相府的时候,吕碧琼坐立难安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长陵掀开那幅画后突然暴走,这事实在蹊跷地令人心慌,正犹豫着要否派人去追踪她的下落,外头的小厮道了一声“老爷回府了”。
吕碧琼几乎是冲出屋门的,书桌与书柜的卷宗被翻成一团乱,符宴归自然知道自己这个侧室是没有这胆子的,不等她开口解释,他先道:“荆姑娘可进过书房?”
“是啊,她说是老爷让她来找荆家的卷宗……”吕碧琼忙道:“我不放心,所以跟进来看一看……没想到……”
“她动了这幅画?”符宴归直接截断她的话头,眼神瞄向墙壁上微微有些倾斜的史箴图。
吕碧琼有些无措的点了点头,“她一看到画后的剑痕,就疯了似的跑了出去,我根本就追不上她……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话没说完,吕碧琼注意到符宴归的脸色骤然一变,她跟随他多年,看到的从来是他清风徐月般的从容,甚少见他流露出这般神色,符宴归喉头一动,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一天总该来的。”
“老爷此言……何意?”
符宴归面上隐约的一点惧意淡了,他看也没看吕碧琼一眼,飞快的出门上马,策出相府。
*****
竹林中,木屋内,长陵缓缓捧起那一柄离开她十一年有余的暮陵剑,想起神匠董志铸出这柄剑时,本取名“鸿雁”,但越长盛却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说:我恨鸿雁轻,难渡天下人。
后来,这柄剑随她披荆斩棘,与她经历了数不清的刀光剑雨,多少昔日令人闻风丧胆之人最终都死在了暮陵剑下。
却没有想到在不知何时,剑被人偷偷换去,以至于那睥睨天下的二公子终究挥不去那本可当场斩杀仇敌的一剑。
长陵以为,付流景早该将这柄剑丢了,万万没有想到他能把它存留至今,甚至一度挂在自己的书房壁上。
她荒唐的笑了一下,眸中是抑制不住的冷冽——一个人的心究竟会冰冷成什么样,才能如此毫无芥蒂地直视自己犯下种种罪过,并若无其事地一天又一天的活在这个世上?
木门在夜风中摇曳,咿呀咿呀之声不绝于耳,就在这时,声音戛然而止,一个脚步声停在门前。
长陵先是一愣,回过头,看到符宴归站在门边,看他将目光从她身上落在了她的剑上。
月光幽森,照着他半边侧脸阴阳不定,长陵隔空与他对视了一眼,霎时间,只觉得世事何其讽刺,如果那一年茂竹林初遇时见到的是这副面容,她早该一刀将他了结。
“符宴归,啊,不,”长陵哂笑一声,轻飘飘道:“应该说是付流景才对,怪我眼拙,竟然没有认出你来。”
符宴归一手撑在门边,没有跨入,他再也不是那番波澜不惊的自若,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几度欲要开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长陵往前走了两步,道:“真不愧是我的‘知己’,知道我想杀人,就自己送人头来了。”
“嚓”的一声,伴随着嗜血的响,剑与鞘彼此错开,露出尘封已久的寒芒——久别重逢,剑与主人却毫无生疏之感,于漆黑的夜屋中神龙摆尾般的一转,剑尖直指眼前之人,哪怕犹距三尺,剑气好似寒霜,令人望而生畏。
符宴归没有一点儿防御或逃跑的意思,他一动不动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