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英捉母鸡在手,鸡昴头看他,他低头看鸡,对视了许久,才将鸡头弯到鸡翅膀下,手一边拔鸡脖子上的毛,嘴里一边念念有词:畜牲畜牲,你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今年早早去,明年早早来!
拔光了鸡脖子上的毛,谢英再用刀割鸡颈部的血管,鸡垂死挣扎,翅膀不停的扇,打得他脸不断的疼,爪子不停地挠,抓得他手不断的添伤,条条伤口,渗出血珠。
手一松,鸡掉下地,放了些许盐,又放了些许水,用来接鸡血的碗,被打翻了,反扣在地。然后,肇事母鸡驾翅逃逸了。
谢雄说:尿泡虽大无斤两,秤虽小压千斤,连只鸡都杀不了,牛大一只,马大一匹,有么用?
谢英说:不是它力气大,是我心慈手软哦,下不得这种毒手耶!
谢雄说:家禽六畜,人所养,人所食,要吃肉,还惧杀生?装模作样假慈悲!
宫喜鹊撒些玉米,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咕咕”唤鸡声,除了肇事母鸡,家养的母鸡都闻声而回,还带来一只大红公鸡。家里从不留大公鸡,嫌它费粮食,又不生蛋,养着不划算,至于孵小鸡的种蛋,有一群母鸡,还愁没有公鸡踩野蛋吗?
大红公鸡低头吃玉米,冷不丁被她一下子扑过去按倒在地,扣紧喉咙提起,鸡啼叫不得,两只翅膀却扇个不停。
肖琳喊一声谢雄,伸手指一指婆母手中拿着的公鸡,示意让他接过手去,帮忙制服,替代宰杀。
谢雄笑眯眯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谢雄撒娇:娘哇,你就听儿媳的,退休呗。你就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哩。要不然,连鸡都不会杀,小琳该伤心了!你不想儿子被她瞧不起吧?
宫喜鹊伸手递给他。他上前接过来,把公鸡两个翅膀往后一勒,鸡就不动弹了,再对着一耸一耸的鸡头,扬手“啪啪”地扇了几个耳光,鸡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肖琳态度诚恳谦恭,对老人的尊重和体贴,亲密和喜欢,让宫喜鹊喜得合不拢嘴,乐得呵呵直笑,且肖琳特别爱笑,动不动就要乐,满脸都是艳阳高照,嘴角眼角眉毛往上挑,眼波千娇百媚,笑靥里焕发出聪慧机灵,一副精明活络的模样。
宫喜鹊拍了谢雄后脑壳一下:快娶亲了,整天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样!快去看看,哪座祖坟冒青烟?保佑你走了狗屎运,拣到这样好的女孩做老婆!
谢雄也春风满面,嘻嘻哈哈笑:你俩莫站着比高低了。喂,老婆,还不快扶娘进屋休息!噢,陪娘说说知心话,央求娘传授些妇道心得哩,把娘哄开心了,本人大大的有赏呵!
他把鸡放柴墩上,用刀一剁,鸡头飞出去,鸡身蹦地上。没了头的鸡,竟然还能往门外弹跳,歪斜着一弹一尺高,一跳一米远,弹跳出厨房门槛,逃一行“个”字,又跑一串“个”字,咕咚载倒在地,死了。
酒菜上桌,大家开饭,香卤狗肉勾味蕾,豆腐煎得两面黄,干鱼腊肉满碗装,公鸡整只盘中卧,鸡汤清亮下粉丝,油炸蚕豆颗颗香,盐炒花生粒粒脆,壶中米酒烫人嘴。
男人喝米酒,女人喝饮料。
宫喜鹊净挑好的精的,一个劲往肖琳碗头堆,堆得菜比饭还多:这穷乡村,没什么好东西,将就些,勉强吃点,一定要吃饱啊!
肖琳说:这狗肉,有色有香有味道,就是城里大饭店,也做不出来呐,我口福不浅呢!
宫喜鹊把卤肉盘子,挪到肖琳面前:推让就是不满意,客气就是有意见,合你胃口,那就多吃点!
谢雄说:我家下大本钱了,你要吃好,喝好。回去后,在父母面前,要多多美言,说我们的好话啊!
肖琳说:这是自然。我已经吃饱,大家请慢用!
宫喜鹊说:真的吃好了?不要拘谨,放不开,揣着不好意思,装腔挨饿啊!
谢雄说:人小饭量小,吃得比猫少,我看她,早就撑破肚皮了。
谢清泉说:客人下席了,大家尽情吃吧。这样好的酒菜,一月难有一餐,不要浪费了。
谢汉这一走,整天都没归家。晚上,谢雄送肖琳回家,再返还,人没进屋,谢汉却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着相迎,他笑呵呵地拍着谢雄的肩头,张着嘴巴却憋不出话。
谢雄说:有屁就放,没事走开,好狗莫挡路!
谢汉扭扭捏捏了半晌,才羞羞答答地说:你从小就胆大神通大,只要你能把这个戏里,白骨精一样好看的,城里女孩娶进家门,彩礼嘛,我帮你出一半!
第二天早晨,公鸡的女主人提着砧板和菜刀,在村前庄后,房左屋右,巷头路尾,高声叫骂,什么好吃b,好吃崽,吃了我的公鸡,永世下寡蛋,人丁兴旺两公婆(诅咒只生女儿不生崽);什么贼b,贼崽,偷了我的公鸡,叫他今后当孤老,心康力健摸墙壁(诅咒无儿无女,丧偶寡活,还双目失明);什么龌龊b,龌龊崽,杀了我的公鸡,必定荣华富贵驮背箩(诅咒儿孙不孝不养,无家可归,驮背箩要饭);什么傻b,傻崽,煮了我的公鸡,报应他延年益寿七七多(诅咒将死于非命,最多活四十九天)。骂一声,菜刀就在砧板上“梆梆梆”剁三下,似乎剁的是贼手贼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