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泽海界之内,张衍端坐定舆盘之前,神思澄清,周身放空。
极目远瞻,天清杳渺。
空空寂玄,虚若无物。
而在他双眉之中,相隔三尺之地,却有一枚莹莹剑丸悬停,在那处轻轻跃动,可谓气兴玄道,生机快意。
自成得洞天以来,此枚剑丸经得他灌输玄气,再由日夜温养,此刻终是到了灵通变转、识动化真之时。
内中那一股气机虽还未积蓄到顶点,但锋锐之气已是洋洋溢出,波及整座渡真大殿不说,还又舒张而出,贯发海上,纵横往返,使得周界之内,尽弥剑气。
一时漫空尽闻剑啸破空,撕扯大气之音。
张衍有感剑机锋锐,旁人难挡,不想此处化为一处死界,便喝道:“阵灵何在,护住界中所有生灵。”
随他喝令,一女子现身出来,对他一个万福,道:“谨遵殿主法旨。”言毕,她一转身,小界之内禁制尽数运转,将这方小界护持住了。
张衍沉下心来,将千万杂念一一斩空。
默默感应许久,忽感剑丸之中有识意挣动,而自家眉心也是跟着颤跳不止,似有物亟待破剑而出,还未发硎,已有无数虹光掠影,飘播天地。
他冷静感受着那几要撕空裂地的惊天气势一浪高过一浪,整座小界不断震荡,似要撑裂炸开。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周遭一黯,仿佛天地至寂,万物俱定。意识变得若有若无,似动不动,似静非静。
他在这境中沉湎,似入寂灭,浑不知时日流逝。仿若可至天地尽头,永也无法醒来。
终于,在这极静之中,有一点真灵蕴出,一阳动发,便就如火燎原。识念之中轰隆一声,好似整个炸开,身躯忽然变得轻盈若飘,如浮玄霄。
他缓缓睁开双眼,举目所见。皆是飞流剑星,无数光华浩荡横流,有若银河灿寰。
一伸手,捉来一道剑光,低头一观,只见素汉湛湛,微灵涵清,心中恍然升起一层明悟。自这一刻起,这清鸿已然化识入真,自此成就真器!
他微微一笑。祭剑六百年,终成完满,起手一拭剑光,于剑鸣声中吟道:“十万心界量玄关,一剑横光丈千秋,只手拨得天惊弦。搅彻周天乱星汉!”
此语一出,轰然一声。此间不知多少剑光,骤然汇作一道。如鲸吞海吸,往他身上聚来。
这真剑意从己起,识从身出,源出一体,本无分别,是以真灵为己,己即真灵,一剑在手,唯心唯我!
他骈指一点,一道紫气罡雷迸发而出,然其中竟有剑气跃动,剑虹激射,竟是雷中蕴剑,剑中藏雷。
此即为他所选化剑之道,可使神通与剑相合,剑起之时,可化霹雳雷霆。
只是这件杀伐真器才方初成,此中变化,还需慢慢琢磨,意念一动,一点剑光飞去,到了殿中,浮出一个与他一般模样的真灵,坐于榻上道:“外面可是有人寻我。”
景游走了进来,道:“韩真人说是有事求拜老爷。”
张衍这些时日持坐闭关,心神合一,全力祭炼清鸿剑丸,故也未曾遣得分身在外,对门外之事也并未过问,而这名弟子在他座前总是战战兢兢,一副畏惧模样,不是师门相召或是门中大事,通常少有主动来见之举,此回在殿外拜见,知其必是有事,便道:“唤他入殿。”
韩佐成到的外殿时,张衍分身已坐台上,忙时一个叩首,“弟子拜见恩师。”
张衍道:“徒儿起来,天青殿中如何了?”
韩佐成低着头道:“一切尚好。”
张衍笑道:“今来见为师,想是有事?”
韩佐成拜伏在地,道:“恩师,碧羽轩中遇袭,来书寻弟子下去相救,弟子心中忧急如焚,故来拜见恩师,可否允弟子回去。”
张衍微一挑眉,景游察言辨色,立刻上得前来,小声说几句,便将过去来由说了个清楚。
张衍微一颌首,道:“你且下山去吧,若是遇得难为之事,可来找寻为师。”
他把手一抓,倏尔五光分闪,映入案几之上一册玉简之中,再轻一挥袖,道:“此物你拿了去,若见危急,可助你一臂之力。”
韩佐成慌忙接下,叩首三遍之后,退了下去,一出大殿,就启了法符,自浮游天宫纵下,而后起遁光一路穿过龙渊大泽,匆匆忙忙往碧羽轩方向赶去。
碧羽轩山门之前,林姓修士仰首看着那峻拔巨木,有些不信道:“这,这莫非是自我门中大蟠神木之上折下叶枝?”
胡三全哈哈一笑,道:“正是此物,听闻这还是当年贵派二代掌门至我南华做客时,赠我门中前辈之物。”
“原来是从南华鹤真人手中所得来,这却难怪了。”
林姓修士不觉恍然,当年二代掌门为人洒脱诙谐,去往南华时,曾以一截蟠木枝叶为注,故意问了一个道中疑题,当时难住了南华派许多弟子,正当以为无人可以够解答之时,却有一个道童站了出来,以巧妙言语化解此问,终是赢下了此物。
而这名道童就是后来那位交游天下,曾为诸派座上客的鹤真人。
林姓修士暗想道:“听闻那鹤真人嫡传后辈就是那个破门而出的陶真,而此位真人所留遗泽,俱被门中被同门瓜分,想来这枝叶也是那时落入苍定洞天一脉手中。”
胡三全看着这一株树枝还在往上拔高,不觉满意。
此物一入土中,能根植地脉之中,连通这一方灵机,若用来为善,可调和阴阳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