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陵赶赴梅州,乘船要一日半,但若有识途老马带路,骑马从山路绕过去,只需半天的时间。
进了梅州后,出了山区,山脚下就是杜云启所辖的县城,杜云启虽早知梅州与广陵之间有山路相通,但若非许千户带路,他们还真不知这路在哪儿。
卫千户小声对杜云寻道:“许千户是本地人,家里祖上都在梅州山区讨生活,二十多年前山贼肆虐,他家被逼得无法,只能投军求生。”
二十多年前啊!杜云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梅州卫所的指挥使,卫千户可熟?”
“现在的指挥使姓黄,是从西北大营调过来的。”西北大营原本是谁的地盘,这位黄指挥使是谁的人马不言可喻。
杜云启心道,怪不得要去广陵前,请托他帮忙照看,那老家伙硬是跟他打太极,瞎耗了他的时间,却连句应承的话也不曾说明,只是派了个百户领人护送,还挤兑他,逼他一人孤身上路,连个护卫都没带,那个百户把他送到广陵,就急不可待的带人走了。
“大哥你不晓得吗?”杜云寻看他哥的表情,也猜得出祖父给他的那些人事资料,兴许还被他压在箱底。
杜云启摇头。
忆起他出京时,祖父让人整理了一份地方上这些文官武将人事数据给他,只是他一开始是没想着看,后来则是没时间,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他早该想到的,他祖父不会无故给他这些数据。
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时候,就算是政敌也会因利益而往来,有时。就算是私交甚笃的知交,也会因看法、政策及立场不同而分道扬镳。
杜相把梅州地面上的这些官员的人事资料给长孙,只是让他心里有个底,不要初到任上。两眼一抹黑,误把贼人当知交,错把同盟当仇敌。
不得不说,杜云启的运道还不错,虽然不曾翻阅杜相给他的这份资料。但也一直没出差错,若非卫千户说白了,杜云启只怕还以为黄指挥使不过就是看自己不顺眼罢了。
还没进县城,就感觉到气氛怪怪的,杜云寻让小厮去打听是怎么回事,柳超动作很快,还没到县衙,就已经打听到消息。
“二少爷,城里的百姓对大少爷很不满。”
“这是为何?”
柳超挠挠头,小声的跟杜云寻道。“大家说,大少爷怕死,知道三少爷被绑架了,就想着要调回京去,之前去广陵,就是去找丁二老爷商议这事,根本就不是去商议救三少爷的事。”
杜云寻磨着牙问,“这都是谁传出来的?”
“不知道,本来大伙儿都不怎么相信,不过昨天大少奶奶她们被京里来的表少爷接走了。就由不得大家不相信了!”
明明大少爷就是为营救三少爷,才去广陵的,怎么会传成是大少爷怕死,得知三少爷被绑架。就急着找丁二老爷运作着要回京去?
除了黄指挥使,还能有谁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散布对他大哥不利的消息?
进了县衙,杜云启急召幕僚,谁知他那几个幕僚都不在。
另外,得知他回衙。主簿和县丞匆匆赶到,捕头也一头大汗跑进来。
“大人?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您要调回京了吗?”长得一副苦瓜脸的主簿惊讶的指着杜云启问。
“何人说本官要调回京了?”
“大家都这么说啊!连您表哥也这么讲。”高大壮硕的县丞捧着大肚腩喘着气回道。
捕头在旁点头,“而且您那表哥说,相爷不放心您一家子,特命他来接您们的,还说您在广陵等她们。”
该死!
杜云启整个人跌坐椅中,双手重击身边桌几,几上的茶具叮当乱响。
卫千户忙询问来人的样貌及特征,来人之中,有大半与黄志业那一伙人的样貌相符,还有一小半,恰与万川供词里,万公子、他娘舅的样貌符合。
卫千户和许千户闻言直摇头,这些歹人太狡猾了。
卫千户打量了屋中摆设一番后,垂眸沉思,许千户却是冷哼一声,指着主簿及县丞等人道,“你们就这样让人把你家县令的家眷全带走了?你们知不知道,他们就是绑走杜三少爷的匪徒啊?我们老大派我们过来,就是来协助你们大人逮人并救人的,这下可好,三少爷不但没救回来,还又搭上杜大人的内眷。”
“那人说是杜大人的表兄,我们不过是外人,有何立场拦阻?再说,我们又怎知那人就是匪徒!”
“你们手头上不都有匪徒的海捕公告,难道你们都没看过?”
就算看过,谁又料想得到,这些人胆子那么大,竟然诈到县衙里来啊!
双方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主簿和县丞两个还不时去推搡许千户,许千户是习武之人,那是他们两个文人推搡得动的,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把他们两累出一身臭汗来。
眼见他们闹得不成样了,杜云寻暗自摇头,转头看他哥,铁青着脸坐在椅中一动也不动,心道,这事不能拖,便开口问,“我大哥那些幕僚呢?”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打闹成一团的三个人都静了下来,主簿和县丞两不约而同转头看他,“您……”那位啊?主簿等人狐疑的瞪着杜云寻,这后生长得可真是好看!不过跟他们大人生得有些神似。
杜云寻上前自我介绍,又慢条斯理的一一询问对方的姓氏及职位,清亮的声音缓慢的音调,抚顺了主簿二人的情绪,被许千户质问所挑起的火气渐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