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官渡。
官渡地区北邻乌巢泽,附近也多有沼泽,虽然是前往许昌最近的一条路,可是能够允许大军通行的地方却并不多,从而让官渡成为了一处非常重要的要冲之地。
因为水源充分,泥沼也能提供足够丰富的养料,让官渡地区的水草总是显得长势喜人,甚至还能够看到小片的芦苇荡,虽说无法与河北地区那一串串被称为“淀”的浅水淤积湖所拥有的面积相比,不过对于河南来说依旧是比较难见到的景致。
其实原本这样的景致还能更加壮观,只是当初并州人统治这里的时候,那群实用主义者显然比起美丽的景致,更加注重这些植物的实际用途,于是大片大片的芦苇被收割,经过一系列的工序后成为并州军治下各个学堂传播各种知识的重要载体。
不过这种植物的生命力总算顽强,所以现在还能看到稀稀疏疏的一小丛连着一小片,在风中摇曳着她们柔弱的身姿,诉说着那些鲁男子们的鲁莽强盗行径。
在夕阳西下,天边布满红霞的时候,泛舟湖上,一手轻握着还带着温热气息的酒壶,另一只手轻轻拂过略带涩感的水草,长天一色,霞红一片,不论是自斟自酌,还是与三五好友大发狂言,共谋一醉,都有着别样的乐趣。
身边不时有载满芦花,远远看去好似白云坠落的轻舟飞驰而过,船上的渔人脸上写满欢愉的表情。纵然并州军已经离开,可是继承这里的曹操除了身为诗人的浪漫主义之外,也有着政治家的实用主义,他同样没有放过这里。虽说这样的做法对于那些来这里游览的客人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对于附近的居民,还有那些有心向学的士子而言却都是很好的消息。
百姓们的想法总是很简单,只要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大部分人便会心满意足,若是再告诉他们,他们的后代有接受教育,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们便是你最坚定的拥护者。
至少这一点在并州军控制的地区已经被真真切切地证实着,而且时间越长,便越发明显。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那些剥夺他们安定生活和美好未来的敌人,他们会发自心底的仇恨。
只可惜曹操得到这个地方的时间终究有限,所以完全无法激发民众同仇敌忾的情绪。
嗯,或许还会被当做“用非法手段侵占土地的坏人”吧,虽然这里距离作为大汉的核心区域仅仅过去了不过区区数年而已,可也恰恰是这数年的时间,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至于这里的百姓几乎都快被换了整整一茬,自然也就根本没有多少所谓“昔日荣光”的回忆。
只不过,如今战云又起,那些百姓脸上的笑容又能维持多久呢。
当然,作为战争推动者中的一员,自己恐怕也没有如此叹息的资格吧。
身为大汉王朝名义上帝王的刘协,望着远方的那渐渐落下的夕阳,脸上看不清喜怒。而唯一可以略微知晓他此时真实心态的,或许便是那从年级上来说应该还略带稚嫩的脸孔上如今却多出几道浅浅的沟壑,以及隐隐约约带着几点银星的秀发。
操船的船夫技术很好,哪怕刘协突然站起身来,船只也并没有因此引起什么剧烈的摇晃,小小的舟楫依旧在并不算复杂的河塘中穿行,轻盈且迅捷,在水面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线。
不知不觉间,袁曹之间的战争已经过去有半年多的时间。
从最初对白马津的袭击,到后来袁绍大军压境令曹操不得不退避三舍来到这官渡之地。
表面看起来袁绍显然是更加强势的一方,更别说在这期间还击溃了并州军对后方的窥视,而在官渡前线,虽说战局似乎略有些僵持,但袁绍军依旧表现得积极主动,完全看不出曾经被誉为“双壁”的颜良文丑二人的战死对袁绍军有什么不利的影响,甚至可以说因为这两个人的死,反而让更多有才华的年轻人渐渐崭露头角,用活跃的表现让人们淡忘了那些已死之人。
可是,这样一番表面上的繁荣,却并不能令袁绍真正感到满意。
是的,袁绍不但不满意,甚至他还有些急躁。
毕竟直到现在为止,他的谋划一直都进行的颇为顺利,就算并州军平定北疆的速度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快,但听闻关中地区似乎又出现了新的大麻烦,再一次严重影响到其战略的实施,甚至这一次的问题比北方胡人肆虐更加严重。所以哪怕对方占据了辽西郡以东半个幽州,可是那原本也是袁绍放弃的地方,就算并州军占据也并不会损害到袁绍军的根本利益。
可就在这样一片大好的形势下,哪怕袁绍亲提大军南下决战,却依旧被曹操绊在这官渡的泥沼之中难以自拔。
当然,战事可能陷入到僵持之中这种事情袁绍之前并非没有考虑过,田丰虽然反对袁绍这么急躁出兵,但对于出兵可能涉及到的问题,作为反对者的他却是研究的最为透彻的那个人,也正是拜田丰的努力,袁绍渡河之后很多事情的应对都显得非常从容。
可就算这样,袁绍依然将还是在最近将田丰给软禁起来。
无他,实在是觉得这老家伙太过聒噪。
虽说这其中固然有袁绍如今身居高位,河北之士争相投效,手下也绝对称得上是人才鼎盛,已经不需要再用千金市骨的态度来对待田丰,自然也无法忍受田丰那如直炮筒的脾气。
可是田丰自己也不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出兵之前你田丰哪怕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