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鸣吠日,宜安葬。
任凯一大早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吴家跟慕家的人已经在那儿了。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两家设的灵堂居然紧紧挨着,一左一右。吴家靠右,慕家偏左。
不过,略显尴尬的是吴世良的尸骸没有着落,只能用一身衣服代替,火化后,将同慕天源一起葬于龙城陵园。两人生前不对付,死后却是邻居。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除了阮菁菁与金韬,吴家只来了一个叫吴自省的老者,据说是族中耆老,辈分极高,就连吴白眉也要唤声叔父。
而慕家赶来主事的是当家人慕天海。小字辈里慕晴、慕阳陪同,以及从未在天南公开露过面的慕天源的老婆覃丹凤。
殡仪馆属于龙城民政局下属的事业单位。所以,从省民政厅开始,现任厅局级领导一下子来了六个,扎堆儿挤到焚化炉跟前指导工作。如果不是吴家提前有过交待,丧事从简,不得惊动地方,来的人会更多,级别也会更高。
隔壁的慕家,就冷清了许多,别说在任官员,就连亲戚都稀稀拉拉,怕是连两桌酒席都凑不齐。
阮菁菁披麻戴孝,呆呆的站在灵堂前,接受吊唁亲朋的慰问。原以为会很清闲的她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多的亲戚朋友跑来对着那张照片磕头流泪。
任凯祭拜过后,来到阮菁菁跟前,见她面露戚容,摇摇欲坠,小声问道,“还吃得消吗?顶不下来就到那边歇一歇。”
女孩儿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不妨事。唉,仔细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正能够为他做的事儿有限的很。眼下人都不在了,就让我送他最后一程吧。唉……生前呼风唤雨,不可一世,死后却连个尸首都没落下。人呐,真是不能太过风光,否则,天都看不下去。”
任凯闻言一惊,额头的汗就下来了。这才明白吴白眉让自己来这里的用意。
连吴世良这种树大根深的狠人尚且如此,何况毫无根底的自己?
“不舒服么?你……去歇着吧。不用管我。”女孩儿见他突然大汗淋漓,吓了一跳。
任凯强笑几声,慢慢走开。
刚到蹭转角处,便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眼一看,是慕阳,慕家小六。
“到底还是吴家啊,连送身衣服,都这么热闹。”慕阳少不更事,总以为吴家选在这一天,是有意与慕家为难。
“瞎说什么,走,到外边聊。”任凯一推慕阳,并对旁边看过来的几人笑了笑。
“什么狗屁地方,刚晴没几天,又要下了。”慕阳抬眼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忍不住骂道。
任凯望着一脸阴郁的慕阳,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为什么你大伯身为当家人,却不得不来这狗屁地方的原因么?”
慕阳斜过眼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不就是装矮子,扮可怜么?难道你还能说出花儿来?”
任凯被他一句话噎的,老半天张不开嘴,良久之后,才笑骂道,“吃枪药了,怎么逮谁咬谁?”
慕阳低下头,踌躇半晌,轻声说道,“燕燕还……能回来吗?”
任凯心
里一软,拍了拍他的脊背,叹道,“她现在hk,稍后可能会飞美国。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可以去陪陪她。”
慕阳霍然抬头,红着眼圈喊道,“那你呢?哦,我明白了,你走不开。因为吴家那个野丫头?你知不知道,燕燕……她可能……这个时候,你觉得她最想要谁在身边?是我还是你?”
任凯大惊,抬起手照着他的脖颈,就是一巴掌,咬牙说道,“你疯了?”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随即,金韬走了出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慕家的人。呵呵,不过一丧家之犬,还敢大放厥词,辱我金家之女!”金韬凑到两人近前,声色俱厉。
慕阳自是认得金韬,脸色大变,垂首无言。
任凯急忙笑道,“神医严重了,不过是个浑人。”说罢推了推慕阳,冷声说道,“你先回去,稍后再找你算账。”
慕阳连头都没敢抬,遛着墙根遁了。
“哼,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慕天海还能上天?”金韬瞪着远去的背影,恨恨的说道。
“神医,算了。我就不信,您会看不出眼下慕家的窘态?既然他已经跑来作小,您又何苦得理不饶人?刚才不过是孩子的一句无心之言,犯不着上纲上线。”任凯陪着小心,笑道。
金韬突然笑了,指着他说道,“你什么时候跟慕家,也走的这么近?”
任凯目光闪了闪,低声笑道,“什么时候?大概是从有人驱虎吞狼,图谋一省之长开始的。”
金韬脸色大变,四下看看,一把拉住任凯,来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问道,“还有谁知道?”
任凯一咧嘴,指了指手腕,说道,“没人知道。断了,要断了。”
金韬鼻子里哼了哼,松开手说道,“断?放心,只要不过夜,断了也能给你续上。”
任凯苦笑一声,摇头说道,“不用那么麻烦,还是原装的好一些。”
金韬不再说话,冷冷的看着他。
任凯揉着手腕,摇头叹道,“真没人知道。就连我都是瞎猜的。”
金韬没有动。
任凯只得接着说道,“陈功成死后,明书记其势已衰,为天南计,实不宜大动干戈。乌龙县枪声一响,本该趁机收棚,回转京城。可是……他没有。”
一阵冷风吹来,两人不禁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