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铭闻言,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正旦那晚发生在雍肃殿的一幕,皇上经三杨一搅和,的确让招募民壮一事不了了之。
云娘静静望着朱祁铭,略显犹豫,“这样就说得通了。请容云娘放肆揣测:太皇太后不豫,天子年少不谙朝政,京外亲王被压制了几年的野心或许就乘机冒了出来,这个时候,居京亲王就成了他的拦路虎,于是那人以谣言困住两个亲王,同时在保安州那边一路谋害殿下,就是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只因太皇太后突然痊愈,那人的图谋才功亏一篑,一切都回归到原有状态。”
直到此时,朱祁铭才微微一震。很显然,当年的帝位之争并未偃旗息鼓,余烬尚存,稍有风吹,就会熊熊燃烧。
想靖难之役开了一个可怕的先例,叔夺侄位,后人自会效仿,从此天子算计亲王,亲王算计天子,同室操戈的惨剧恐怕会反复上演。
可是,自己在正统元年的灯市上就遭人行刺,又在太皇太后痊愈、京中大定之后,仍被人追杀,故而此事绝非像云娘说的那么简单!
况且,作为拦路虎的,不止两个成年亲王,还有郕王,郕王之后还有天子,而紫禁城里心机重重,皇太后、皇太妃岂会袖手旁观!奇怪的是,皇太后、皇太妃似乎只对一个落魄的王子感兴趣,对烧向越府、卫府并必将蔓延至紫禁城的那场大火好像未曾察觉,这令人难以置信,其中必定还有更复杂的故事情节。
朱祁铭望着窗外被积雪覆盖的竹林,只觉得此时离真相还很遥远。“杨士奇、杨荣受先帝临终托付,是当今皇上的股肱之臣,若与别人合计谋逆,即便图谋得逞,也势必为天下士子所不齿,难以善终,他们何必行此下策?”
“殿下应该清楚,二杨是何等显赫之人!又岂会轻易上贼船?云娘思虑多日,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二杨必以为他们能把控局面,可暗助对方一直朝谋逆的方向走,却始终不让对方走到谋逆的那一步。”
朱祁铭想起云娘前面说过的话,脑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说二杨既在暗助襄王,又在利用襄王,这是何意?”
“工部有个郎中酒后在云娘面前说了半截话,耐人寻味,他说杨荣有一次与杨士奇在工部衙署密谈,抱怨襄王以陈年往事要挟他们,这话被那个郎中无意间听见了。若此事属实,则二杨必为襄王所挟,不得不暗助襄王,但二杨显然又想反手利用襄王,于是,就助襄王将火烧至越府、卫府,一来给襄王一个交代,二来借机抑制居京亲王的势力,便于他们擅权,而且,如此一来,因动静太大,谋逆反而变得更加困难了,这不正是二杨所期待的结果吗?”
朱祁铭猛然站了起来,“越府、卫府为谣诼中伤,此事不难澄清,只需在三大营查询两月便能分辨清楚,可是,两府蒙冤一年有余,这期间,皇上就未起过疑心?”
“殿下忘了,云娘说过,此事恐怕由不得天子自己做主。”
纵有深深的疑惑,想起正旦那晚皇上有关被辅佐大臣“苦苦相逼”的说辞,朱祁铭只能姑且相信云娘的推测。
而胸中针对二杨的愤怒情绪已开始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