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功课的事暂告一段落,只是朱祁铭挑灯夜读的习惯却被保留了下来。王妃说看见儿子挑灯夜读,她的头痛病便不再犯了。他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不孝吧?
成天在学堂苦其心志,在习武场劳其体肤,回到长春宫还要熬更守夜唉,不多说了,欲哭无泪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如今读史倒是上了瘾,仿佛有股神奇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欲罢不能。于是,在纠结与挣扎中,小王子痛并快乐着。
学堂紧邻西城垣,城垣外数十丈远处有片民居,那里时常传来孩童的嬉戏声。
他没有兄弟姊妹,身边缺少小伙伴,所以,墙外的嬉戏声总能让他痴迷。
只要他来得足够早,再加上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城垣边遥听见外面的童声,并从中获得片刻欢愉。
有唐戟近侍,梁岗远远罩着,护卫的铁桶阵便成了历史,这给了他更大的自由空间,只是近侍丫鬟也跟了来,莺莺燕燕的,总不消停。
“殿下当心,那边有无盐女!”当他走向城垣边时,一个胆大的丫鬟尖着嗓音道,随即窃笑声四起。
“殿下,还是把田儿叫来吧,只有她镇得住无盐女!”一人开了头,其他的丫鬟也跟着起哄。
朱祁铭回首瞟一眼傻乎乎的小喜子,心中顿时想起黄安的好来。要是黄安在此,这帮丫鬟恐怕只有做木头人的份!
“殿下,无盐女是谁?”这时,唐戟好奇地问道。
朱祁铭呲牙咧嘴,良久后方手指那帮丫鬟道:“长大后的她们!”
突然,城垣外的嬉戏声如期而至,朱祁铭屏声敛气,神思迅速融入到远处的游戏之中。
“杨柳儿活,抽陀螺;
杨柳儿青,放空钟;
杨柳儿死,踢毽子;
杨柳发芽儿,打拨儿。”
外面游戏正酣,里面钟声已起,朱祁铭投去留恋的一瞥,颇感失落地走向学堂。
入座,捧书,片刻的挣扎之后,便魂入书乡。
朱祁铭读书能达忘我之境,即便外面吵翻了天他也浑然不觉,这是他与别的孩子迥然不同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从忘我的读书状态中回过神来时,又瞥见了欧阳仝那张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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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仝斜坐案前,正悠然自得地品茗,看来心情不错。
昨日受赏了两大坛秋露白,一场宿醉倒让他今日容光焕发。
定睛看去,只见他未着冠袍,而是穿了件崭新的青衫,一副儒士扮相。
望着那张得意的面孔,朱祁铭浑身上下很不自在,不禁撇了撇嘴。自己寒窗苦读多日,如履薄冰地过了考察关,在父王那里半个点赞都没捞着,倒替自己的“代课老师”挣了两坛秋露白。
“殿下,你看我这身新衣怎样?”欧阳仝嘴角弯成两道骄傲的弧线。
“好看。”
欧阳仝的脸立马笑成了菊花。不过很快,一个戏谑的声音不留痕迹地打在这朵菊花上。
“欧阳长史人长得帅,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嗯,不穿衣服都好看。”朱祁铭眼中闪过一丝坏坏的笑。
然后,欧阳仝的脸便僵住了。
然后,几个丫鬟便臊红了脸,纷纷掩嘴窃笑。
欧阳仝尴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在一群妙龄女子面前简直是无地自容。
与小王子亦师亦友久了,没大没小惯了,此刻,欧阳仝全然端不出“严师”的架势来,何况,对方玩的是边缘游戏,纠缠不放,只会越描越黑的。
哼,小王子,等着,本长史不信就治不了你!
“卫王即将登门造访。”欧阳仝的眼色带着几分神秘感。
朱祁铭惊道:“卫王?长史是说十叔王要来做客?”
卫王朱瞻埏年方十九,是太皇太后庶子,生母贵妃郭氏,“瞻”字辈亲王中最年轻的一位。如今他不时主持朝中仪典,甚至受召问政,是涉国朝政务最深的一位亲王。
卫王风头正劲,而更成熟、位分更尊贵的越王只能低调做人,这正是朝政玄奥之处。
不过,越王与卫王素来亲近,只是碍于规制,不便频繁往来而已。
“正是!卫王能来越王府,自然得到了太皇太后的首肯,可是,他为何要来呢”欧阳仝似要将神秘演绎到底。
“为何?”朱祁铭眼中流露出热切的期盼。
欧阳仝从容地饮一口茶,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你猜。”
额滴个娘呃,都说半截话了,还猜个毛线!
“莫非是为长史解文释
(本章未完,请翻页)义的事而来?”朱祁铭呛声道,随即没好气地瞪了欧阳仝一眼,那模样分明是在说:哼,叫你装高深!
有些时候,欧阳仝很不幸赶在酒后解文释义,这难免会出错,谬误被长史司同僚逮住多次了,成了欧阳仝任人拿捏的痛处。
“这不可能!”欧阳仝脸色大变,有些慌乱,急道:“他多半是为殿下你的事而来。”
这下轮到朱祁铭犯楞了。
怎么觉得欧阳仝的话有几分可信呢?
昨日金公公不就是为自己的事来访的吗?
这时,欧阳仝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半个时辰的解文释义免了,让你去见见卫王。”望着朱祁铭兴奋得闪闪发光的眼眸,又加了一句:“晚上补习一个时辰!”
朱祁铭几乎要跳将起来,不满地嘟哝道:“朝三暮四的把戏蒙不了我。你可真会算账!一个时辰换半个时辰,当我是猕猴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