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喜宁那副从容的神态,朱祁铭心中就立马泛起一股怪异的滋味,沉吟间,就见喜宁上了曲廊。
“参见越王殿下。”
朱祁铭颌首,凝视喜宁微垂的双目,很想辨出那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含义,可是打量许久,他却一无所获。
“皇上近来朝务繁冗,一直未得闲,今日皇上突然想起霜降将至,殿下的冠袍、常服该换新的了,此外殿下还需添加衬衣,故而皇上命洒家过来看看。”
不知为何,朱祁铭突然想起了皇太后,自己心中似乎收藏着对她的恨意,可此刻念及她亲自送来的衬衣,竟然是怎么也恨不起来,这让他十分难受,难受的滋味反复纠缠,最终化作了对喜宁的嘲讽。
“是啊,皇上忙于朝务,还得为紫禁城里一帮人穿衣吃饭等琐事操心,内侍监真是忠心可嘉呀!”
喜宁淡然一笑,脸上并无半分的尴尬,“洒家也难做人呀,谁教御用监前面带了一个‘御’字呢。殿下,洒家先着人缝制衬衣、常服,明日即可送来,冠袍恐怕要过些日子方能制好。”
假天威而暗抑本王?好大的口气!“皇太后已派人送来了衬衣,不必劳烦御······用监”朱祁铭说到“御”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末了又补了一句:“若非亲王的冠袍、常服须由御用监统一制作,本王的一应用度也不用劳烦御······用监了!”
“瞧殿下说的!”喜宁仍是一脸的从容之态,瞟一眼茵儿、渠清二人,随即缓缓摇头,“此等琐事怎能总是惊动皇上、皇太后?可惜,别院的宫女老的老,小的小,即便是缝制寻常便衣也只怕不易,所以于殿下而言,御用监还是有些用处的。”
茵儿、渠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高兴劲立马一扫而空,走近朱祁铭围在他身边,直直地望着喜宁,眼中微露敌意。
等等!你是说御用监总是惊动皇上、皇太后还是暗指本王?当年本王流落江湖不也没光着身子么?本王若是住在越府······唉,罢了,自己如今不是没住在越府么?哪还说得起什么硬话!
仰人鼻息的滋味很不好受,朱祁铭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禁对眼前这个大红大紫的天子近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喜宁的做派显得极不寻常!
突然,院门口传来一道女声:“奴婢烟萝求见越王殿下。”
烟萝?朱祁铭吃了一惊,急道:“进来吧。”
烟萝手捧几件衣物进得门来,穿过甬道,款款来到曲廊上,有些动容地深望朱祁铭一眼,跪地行大礼,“参见越王殿下,殿下金安!奴婢奉命进清宁宫服侍太皇太后,特意为殿下做了数件衬衣,奴婢手拙,不成敬意,还望殿下笑纳。”
烟萝脱离苦海了?如此说来当初自己扯太皇太后这面大旗不失为明智之举?朱祁铭心中释然,伸手虚扶道:“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渠清上前接了衣物,烟萝起身,瞟一眼喜宁,微微一怔,却不施礼,目中透出些许的冷意,待转视朱祁铭时,烟萝脸上尽显温婉的神情。
“别院这边若缺什么,殿下不妨着人告知奴婢一声,奴婢愿听殿下驱遣。”
朱祁铭斜眼看向喜宁,笑道:“不必了,你侍候太皇太后要紧,有御用监打理,别院的物什一应俱全。”
烟萝再次冷眼扫视喜宁,迟疑片刻,似有告辞之意。“越王殿下,宫中偏僻处不太干净,请殿下少去走动。秋凉露重,望殿下珍重,奴婢告辞。”
望着烟萝远去的身影,朱祁铭满脑子装的都是她乍见喜宁时的奇怪反应,以及她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语,一时间竟忘了说句挽留的话。
这时,崔嬷嬷从正殿里现出身来,手里拿着个掸子用力拂拭木门,嘴上冷冷道:“秋天已过了一半,这才有人过来问问殿下的衣物,哼,宫中养那么多闲人作甚?再添几个宫女就行了,各宫的用度也不用麻烦不该麻烦的人!”
喜宁闻言微微一震,脸上的从容之态再也端不住了,一丝尴尬从他眼中掠过。
院门口又响起一道女声:“奴婢娟儿求见越王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