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胜堡有多少人口?”
回殿下,有三千余口。若算上四方云集而来的行商贩夫,不下于六千口。”
“长胜堡可有消息灵通的去处?”
“有,有,有。”何源皱眉道:“不过,那些酒楼鱼龙混杂,不乏粗鄙之人,殿下不宜前往。”忽然眉头一展,喜道:“哦,城堡正南有个茶楼,名‘茶韵阁’,前去品茗的倒是些有身份的人。”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到长胜堡西门口。
众人勒住马,一道敦实的石墙横亘在他们面前。城门以巨木作门柱,门板由厚木制成。城门上方刻着两个楷书大字:“西门”。
此刻,城门大开,行人却屈指可数,只有数名民壮守在那里,显然是在维持秩序。
“西门人少,东门、南门则不然,那里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何源解释道。
一行人稍作停留,便策马入城。
何源所言非虚,城堡内店家不少,形形色色的商旅混杂于街面,其服饰五花八门,看装束既有明人,又有朝鲜人、女真人,还可见到西域商人的面孔。
显而易见,这里有东西南北货物通行之便,并非蛮荒之地!朱祁铭立马意识到,辽东都司在此不驻重兵,恐怕只是基于军事层面而做出的简单选择。
愈往东行,行人愈众,以致后来大家不得不下马,牵马步行。
突然,一块匾额连同上面“茶韵阁”三个字跳入朱祁铭眼帘,定睛望去,立足处距茶韵阁只有数十丈远。
朱祁铭吩咐石峰道:“本王先去茶韵阁,你留下三人侯在这里,其他人去逛逛街市吧,完事后来此集结待命。”
凭朱祁铭如今的身手还无需别人近身护卫,故而石峰自然想借机逛逛街市,闻言便满心欢喜地应承了下来。
何源倒是心细,婉言提醒朱祁铭道:“茶韵阁应是雅居,可供殿下安心歇息,望殿下爱惜贵体,慎移尊驾。”
朱祁铭道了声“知道了”,将马缰扔给石峰,径直朝茶韵阁走去,身后立马传来几名店家与何源的喧寒声,那股热情劲令朱祁铭也耸然动容。
一连数日天晴,屋顶上积雪融去大半,茶韵阁露出红墙碧瓦、雕梁画栋,令人见后顿生“塞外江南”的感概。
在这么一个远离中土的地方,竟有如此别致的茶楼,当真不可思议!
进得门来,只见偌大的厅堂却是通间,只用朱栏隔成二十余个茶座。里面的陈设简约而又不失雅致。
择了处光线较暗的偏座坐下,很快便有一名茶童前来奉了茶,躬身行礼后离去。
朱祁铭侧过头瞟了一眼,见无人关注他的存在,便仔细打量起各座客人来。
这里连同朱祁铭一起,共有六桌客人。
居中首座只有一位客人,年近五旬,身着泛白青衫,颇有鸿儒气质,此人任凭桌上的茶盏冒着热汽,兀自闭目沉思,如入定一般。
庞哲!朱祁铭差点跳了起来。他乡遇故知本是天大的喜事,就想跑过去与故人寒暄,可转念一想,自己一身戎装,又戴着面罩,要想庞哲认出自己,只怕会费不少口舌,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岂能轻易暴露身份?
于是,他定定神,重新抬眼打量其他人。
在庞哲左手边,是五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他们的言语和衣着暴露了他们的身份——晋商;晋商之测,坐着六名劲装汉子,正襟危坐,唯五名晋商马首是瞻,一眼瞧去便知是晋商雇的保镖;庞哲右手边,是十名年轻的女道士,都身配长剑,一个个面色凝重,似在等人;与女冠隔两个茶座,却是八位衣着、身形怪异的人,所携兵器五花八门,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
这里真是一个天高地远,神仙都管不到的地方,故而什么人都有!连雅致的茶楼都是如此,那些酒楼里岂不是更加的鱼龙混杂?
朱祁铭暗自感慨一番,想要举盏饮茶,却发觉自己先得揭掉面罩······唉,还是罢了。
这时,五位晋商不知何故大声争论起来,将全场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大明过于软弱,任由瓦剌四处肆虐,使得藩邦离心离德,哈密、兀良哈、女真无不与瓦剌暗中勾结,即便是朝鲜,也被逼得苦不堪言。”
“兄台哪知朝廷深意?此乃怀柔之术,韬光养晦,意在长远。”
此言一出,晋商顿时吵作一团,也不怕扰了其他茶客的清静。
“荒唐!”庞哲缓缓睁开眼,幽然道:“藩邦、友邻谁与大明交好便受瓦剌欺凌;谁为难大明却能尝到大明、瓦剌双方的甜头。如今的北方诸邻,谁不交好瓦剌为难大明,谁便是傻子!可笑的是,大明每年还给瓦剌送去不计其数的赏赐,以安其心,此乃弱己资敌的苟安之策!”
一名晋商辩道:“先生此言差矣!朝中大员皆饱学之士,哪会如此不堪?”
“君子谋国,小人谋身。”庞哲徐徐吐出八个字来,而后只顾摇头。
又一名晋商道:“举国皆作盛世之颂,为何先生却出危言?”
庞哲道:“我只见民生多艰,江山社稷危如累卵,不重蹈宋之覆辙便要烧高香了,怎可自欺欺人?”举盏饮了一口茶,面色凝重地仰天而叹:“一睹河清海晏的清明盛世,是吾毕生之所愿,可恨今世无望!”
全场人纷纷摇头,以为庞哲的话多半是奇谈怪论。
就在众人默然不语之时,一对少男少女慌慌张张地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