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黄雀在后
“洞中近六百人,唯有老夫一人得以苟活,其他人无一幸免,那场面是何等的惨烈啊!”老者凄然叹道。
闻言,朱祁铭顿觉朝廷对北海神鹰帮还欠着一笔账,北海神鹰帮上上下下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却在官方的记录中连名字都没留下一个,这不公平!
他向老者躬身一揖,収起那份悲愤,转而陷入深深的失望之中。
一路辗转而来,只待今日解开困扰了自己十一年的谜团,不料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北海神鹰帮只有前辈一人幸存下来,那么,十一年前的刺客又是谁?
茫然间举目扫向身侧,李满住、凡察、董山三人已不见踪影。
“如此说来,十一年前的那名刺客与北海神鹰帮无关?唉,倒便宜了那三个女真人!”朱祁铭黯然道。
“敝帮帮众倾巢而出,几乎都进了山洞,灭顶之灾,莫过于此!”老者的目光变得深沉了许多,答非所问道。
等等,这话似乎弦外有音。
几乎?
朱祁铭双目一滞,整个人如定住了一般。
“不错,几乎都进了山洞,五名三代弟子除外!”老者幽然道:“三代弟子习武不足三年,经不住血腥阵仗,祁帮主便将五人挡在了洞外。”
此语不啻一记惊雷,朱祁铭顿觉心跳加速,血脉贲张,双眼放出异彩,仿佛正迎着一片曙光。
恍惚间,耳边传来老者沧桑的声音。“血战结束后,五名弟子将老夫抬至此处,以敝帮独门秘药替老夫疗伤,还搭建了木屋,垦出了三亩薄田,打算长期厮守在老夫身边。”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朱祁铭猛然意识到到自己疏忽了老者的身份信息,便拱手问道。
“老夫骆汉,祁帮主的三师弟,那五名三代弟子的曾师叔祖。”
朱祁铭自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恭敬地递到骆汉手上,“骆前辈,纸上有刺客当年的画像。”
骆汉拿着画像凝视片刻,双目一凛,惊道:“是熊······熊庭!三代弟子中排行老四的熊庭!”随即一拳将酒坛砸了个稀巴烂,连带木案也给震散了。“不肖徒孙!竟敢背弃帮规,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毁我北海神鹰帮数十年英名,孽障!”
刺客果然是北海神鹰帮弟子!朱祁铭又掏出一张纸片,递到骆汉手上,纸片上画着当年在保安州沐浴时遇见的另一名刺客的肖像。
“是温方,五人中的老大温方!”骆汉生生忍住盛怒,诧异地道:“莫非温方也曾行刺殿下?”
朱祁铭点点头,思绪迅速飞到了锦衣卫的查案结论上。他没看过锦衣卫有关此案的卷宗,但听皇上两度提及卷宗,从中可以得知,锦衣卫的结论是瓦剌人在暗中作祟。
如今既然得知刺客就是北海神鹰帮的弟子,那么,锦衣卫的结论就经不住推敲了,至少灯市遇刺、保安州历险这两件事,绝对与瓦剌人无关,而是与来自大明境内的隐秘势力密切相关!
“杀人有杀人的乐趣,不杀有不杀的玩法!”
耳边回响起当年在涿鹿山山洞中,那个儒生模棱两可的言论和斗篷男的一番奇谈,可以断定瓦剌人意在掳掠自己,而刺客却要取自己的性命,双方的目的有天壤之别!
真相就在眼前,谜底即将揭晓!
朱祁铭抑制住激动的心情,“那五名三代弟子想必许久以前便已离开此地,前辈可知他们是如何离去的?”
骆汉平复了一下情绪,“五人在此逗留半年后,老夫已然大好,虽落下了残疾,但尚能独自行动,于是,五人便开始结伴外出;渐渐的,他们的心飞走了,不再留宿此地,终日难见人影。老夫最后见到他们应该是宣德元年秋天的事,那日,五人破天荒地同时来到这里,丢下两袋杂粮,三只狍子,与老夫闲聊一番,然后一道离去。谁知这一去竟是不辞而别!”
不辞而别?
既如此,五人去哪里,去干什么,骆前辈肯定不得而知。
朱祁铭只觉得心中一凉,希望的火苗顿时化作灰烬!
“五人不辞而别,骆前辈不觉得蹊跷吗?”
“哦,老夫突然想起了一事,大约是宣德元年二、三月间的事,这天,有两个徒孙来看老夫,听他们说,这年年初辽东官军追剿兀良哈贼人至灶突山,结果一无所获,不料官军竟做起了杀良冒功的恶事,一个独居一隅的女真家族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悉数被杀,官军割下他们的头颅带回去冒功邀赏。”
“族中有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当日入山狩猎,躲过一劫。后来,五名徒孙不知为何竟结识了那个幸存的女真男子,一来二往混得熟了,六人歃血盟誓,结成生死弟兄,说是要一同远赴京城谋生。”
朱祁铭闻言,只觉得全身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背负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却偏偏要赴京城谋生,用意何在?
纵不能仗剑复仇,也该“不食周粟”。满门被屠,依然乞食于仇邦,那该有副多么大条的神经啊!
“前辈可知那名女真男子的名字?”朱祁铭目光如炬,鼻间气息变得粗重了起来。
亏这个山人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事!
这也不足为奇,终日不闻世事,许久不装新鲜事,自然为往事留下了足够大的脑容量。
朱祁铭顿时脑洞大开。
那女真男子宣德元年二十余岁,到正统元年便是三十多岁,这与自己心疑的某个人对得上号,可名字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