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赶紧扶住太后,笑道:“太皇太后肯定是找您商议大事,请皇太后放宽心。”
太后带上梅子,乘轿辇匆匆赶往清宁宫。
前脚方迈进清宁宫,她便抬眼看向太皇太后,见太皇太后神色如常,她心内稍安。
行礼后,太皇太后照例赐了座。
太皇太后漫不经心地瞟一眼太后,面色从容而又安详。“昨晚宫中的动静没吵着你吧?”语气如和风细雨一般。这道语气胜过灵丹妙药,十多年来,许多妃嫔都曾受过它的抚慰。
太后如沐春风,心中仅存的一丝不安随风飘去,“臣妾不能为太皇太后分忧,日日偷闲,何曾受过纷扰?太皇太后如此相问,倒让臣妾羞愧难当。”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太皇太后眉头微皱,脸上渐渐泛起寒霜。“昨夜竟有人雇凶行刺祁铭,真令人寒心!”
太后一阵窃喜,毕竟太皇太后没有过问毛贵、王青闯下的祸事。
“臣妾对此略有耳闻。”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是一声叹息,“有些事过于神秘反而不好,以讹传讹多源于此。譬如,我曾密召青松道长入宫,想必你已知晓此事。十六字谶语不可妄解,否则,会铸成大错!”太皇太后浑浊的眼睛竟能射出直透人心的光芒,此刻那透心的光芒正投在太后脸上。
太后暗自一凛,思维却不敢有片刻停顿:谶语涉及帝位的稳固,说到有人曲解,自己的嫌疑自然最大。
一道酸楚感蓦然袭来,侵婬后宫十余年的太后虽全力保持镇静,但猝不及防之下,嘴角还是不听使唤地抽动了几下。“臣妾不知别人是否妄解,但臣妾自信不会曲解十六字谶语,若真能一语成谶,则祁铭于皇帝有益,于社稷有益,只是于己无益,直叫人喜也不是,悲也不是。”
太后的话音刚落,太皇太后脱口道:“两名内侍方搅乱人群,对面的刺客便动了手,如此巧合,匪夷所思!”
这消息是太后始料未及的,她脑子一下懵了。
毛贵、王青二人竟然是在刺客现身的彩楼对面闯下了祸,且双方动手的时间还如此吻合!
只见她款款起身,敛衽拜伏于地,“都怪臣妾管教无方,那两个蠢奴不知轻重,闯下大祸,臣妾愿受太皇太后责罚。只因去年先帝新丧,臣妾又换了身份,宫中陈设过于明艳终是不好,臣妾便命人造了清册,定于今年元夕赴灯市采
(本章未完,请翻页)办,这纯属两个蠢奴的无心之失啊,太皇太后!”
“放着御用监不去使唤,而去使唤两个毛头内侍,岂非咄咄怪事!”
“去年迁宫所费甚巨,再说,眼下内府库空虚,臣妾实不忍虚耗公帑。太皇太后若不信,有清册为证,清册上的陈年旧迹不会说谎。”太后微微抬起头,眼中分明闪着泪光,一向强势的她此刻竟然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太皇太后収起眼中寒芒,沉吟片刻,幽然道:“那两个蠢奴无端扰民,致伤数十人,着实可恶!”
“臣妾已派人传话,托臣妾的兄长妥为善后,至于那两个蠢奴……”
“暂且饶了他二人,此事不宜声张,你皇太后的声誉自己不看重,皇帝还是要看重的。哼,回去闭门思过!”
出了清宁宫,寒风吹来,太后打了个激灵,她驻足忍了许久,方不至于泪奔。
梅子紧紧扶住太后。方才她侯在门外,里面的谈话大多飘入了她的耳中,环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附在太后耳边忿然道:“肯定是福安宫捣的鬼!宫中都传开了,吴太妃的兄长将毛贵、王青的事遍告刑部、锦衣卫、顺天府,今日一早,吴太妃曾见过太皇太后,分明有人煽风点火。”
挑事的不是那贱人还能是谁!
派内侍跟踪毛贵、王青二人,好阴毒!
太后眼中闪过两道凌厉的光芒,淤积于胸中的委屈感顷刻间化作熊熊怒焰,炙烤得她难以自控。
“去福安宫!”
……
福安宫内,吴太妃半躺在榻上,两日前,她偶染风寒,今早去了趟清宁宫,病情似乎加重了。此刻,一名宫女正给她喂汤药。
太后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掌将宫女手中的汤碗打翻在地,目光如利刃般扫向众宫女。众宫女惶恐地退了出去。
臣妾身染寒疾,恕臣妾不能给皇太后行礼。”吴太妃眼中掠过一丝幽怨,脸上并无怯意。
太后双手抓住吴太妃两肩,将她掀翻在榻上。“贱婢!哀家当初便该让你滚出宫去!“”
吴太妃撑起身子,一双秀目隐含着坚毅。“臣妾闲来无事,偶读《战国策》,秦国大将甘茂对苏秦的弟弟苏代讲过一个小故事,让臣妾感同身受。江上有群女子,夜间聚在一起做女红,其中一女家贫无烛,众人都嫌弃她,被驱离时,她说:‘我家贫无烛,所以常常先到,扫屋铺席
(本章未完,请翻页),你们何必爱惜空照四壁的余光?我借得于你们无用的余光而做于你们有用的事,有何不好?’皇太后,您当年宠冠后宫,臣妾自知出身卑微,对您殷勤侍奉,毕恭毕敬,如此借得余宠,于您的名位又有何碍?再说,即便无臣妾,也有其他女子分宠,您又何必容不下臣妾?”
太后凝目盯视吴太妃,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虽染寒疾,却容光焕发,看上去何止比自己小三岁?她分明比十年前更加美艳动人。
“贱婢!为何小题大做,构陷哀家?”“啪”的一声,吴太妃挨了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