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岁末,南山那边的军属营寨修建完毕,十一名军官、八名军士将在今日同时迎娶新娘。
古时婚姻重礼不重财,所谓“婚姻论财,夷虏之道”,此言就表达了人们对婚姻论财的鄙夷之情。女子出嫁的文雅说法叫“于归”,男子娶妻的标准用语叫“完娶”,女嫁男婚,叫做“了子平之愿”,聘礼中还有“许缨”、“雁币”等雅称,这些特定用语是繁琐婚礼仪程上的标志性符号,表明了世人对婚姻的极度郑重其事,于是,婚姻被真正赋予了“终生大事”的内涵,“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样维护婚姻长久的态度才有了社会文化和公序良俗的强力支撑,而家庭稳定又给社会稳定奠定了现实基础。
北境这边民风淳朴,这给十九名军官、军士的“完娶”省去了许多麻烦,但婚礼礼仪还是不可或缺的,而朱祁铭作为特殊嘉宾,受邀到东河村参加女方的婚宴。
他独坐在一方大案边,底下一桌坐着村中耆老,还有闻讯前来贺喜的里长、甲首。阿香的父母过来行罢礼,便到各处招呼宾客去了。
阿香今日不便抛头露面,偶尔在里屋门边现了下身,被朱祁铭瞧在眼里,不得不说,一经打扮,阿香还是相当耐看的,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给人的印象极深,颇有一番“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的韵味。
石峰这家伙撞大运了!哼,娶了个便宜美人,也不来替本王挡挡酒,白眼狼!朱祁铭暗自嘀咕起来,经不住耆老、里长、甲首反复劝酒,他菜没吃上一口,酒却连下数盏,照这个进度喝下去,非醉酒失态不可。
前来亲迎的石峰穿着鲜亮的新衣,捯饬得很是体面、周正,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面对一群大婶、孩童讨喜的“刁难”,一个劲地傻笑着,乐得恐怕连月老姓甚名谁都给忘了。
对了,月老姓甚名谁呀?
见朱祁铭说话和气,毫无架子,几位耆老的胆子愈来愈壮,其中一名童颜皓首的老者十分利索地站了起来。
“敢问将军可有家室?”
“请老丈坐着说话。”朱祁铭都不好意思自报单身身份了,很想硬着头皮谎称自己早已娶妻生子,看看那些老者,很快就打消了此念。“尚未娶妻。”
窗外看热闹的一群小屁孩闻言哄然大笑,一个半大小子叉着腰,很是不屑地道:“当将军不好,娶不到妻子,我长大了就不当将军,要当就当千户,就像石峰哥哥那样。”
赶紧回去翻翻书,看将军与千户谁大谁小吧,小屁孩!朱祁铭心底一乐,兀自笑出了声。
一名面色清癯的老者斜了窗外一眼,回头笑望朱祁铭,“将军戎马倥偬,身边没个女人照料,那怎么成?”
女人?朱祁铭想起了那日赴赤城堡密会杨洪的情景,临别时有个军官打算送他两名美女,被他一口拒绝了,这倒不是他假正经,而是人生面临着太多的取舍,能量守恒定律在任何时候、任何领域都起作用,有所取必有所舍,私纳官员进献的女子为媵妾,为《皇明祖训》所严禁,私行失检乃取祸之道!既想到处开后宫、快活一生,又想勇冠天下、福延子孙,这样的好事根本就不存在,除非你走大运走得邪门了,出门就能看见天上掉金砖!
更何况,他心中有分执念,只想与夕瑶妹妹长相厮守,琴瑟相和,诗词诵对,看看红笺小字,轩窗妆影,自有一番快意人生。至于心中是否还能装下其他女子,他并未想过,至少除吕夕瑶外,还没碰上第二个能让他心动的女子。
那位童颜皓首的老者又开了腔:“凭将军的这番风采,世间恐怕鲜有女子可堪相配。嗯,数月前,村里的徐老大家中倒是收了一个养女,长得花容月貌,且知书识礼,论年龄、样貌,她与将军甚是相配,不料就在十月底,此女留下一封书函,还有一笔银子,不辞而别。唉,可惜!”
赛罕?不知为何,朱祁铭闻言竟立马就想到了赛罕,而他的情绪随即低落下来。
“可惜!”许久都不发一声的里长终于开了口,“林老伯,我记得此女还像取了个奇怪的名字。”
“是有些怪。”童颜皓首的老者点点头,“她叫······哦,对了,她叫念铭,念想的念,铭记的铭,嗯,怎么听都不像女娃的名字。”
敢犯本王的名讳,大胆!朱祁铭就想勃然而起,可是,他的身子却不听他的使唤,久久定在那里,一只手伸向酒盏,举盏一饮而尽。
······
“恭喜周妃姐姐诞下皇子!”
秦氏赴长宁宫道贺,并送上了一笔不菲的贺礼。
在绿萼的搀扶下,周妃从榻上坐起身来,殷勤地招呼秦氏入座。“妹妹快到我身边来坐。绿萼,快奉茶!”
“诶!”绿萼应了一声,几乎是半跑着离了内室。
秦氏近前入座,举目张望一番,“诶,皇子呢?我好想看看他。”
“在乳娘那里。”周妃拉住秦氏的手,“都怪姐姐糊涂,往日里听信别人的蛊惑,信口胡说,不小心伤了妹妹,姐姐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秦氏笑笑,“妹妹早忘了此事,姐姐提它作甚?如今你我已为人母,各有各的孩子要小心照料,怎可为了旧事介怀?”
“妹妹说得甚是!”周妃张望一番,压低了声音“姐姐得提醒妹妹一句,宫中不比民间,人心难测!姐姐在长宁宫幽居数月,不敢出门半步,只因咱们有生养的人总被别人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