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闷的轰鸣声中,尚宫局府库两扇厚重的大门合上了,一把超大的铜锁锁住了对开的铁环。宫正司二十名带刀女官分班散开,分守在周遭的各个角落。
尚宫局尚宫快步至皇太后身前,“禀皇太后,府库三道大门均已加锁,尚宫局即刻将府库钥匙呈送给秦妃娘娘。”
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往后府库之事唯秦妃之命是从。”
“是。”
皇太后转身就想登上轿辇离去,却见皇上乘坐的肩舆在不远处落下。
“皇上驾到!”
女官与皇太后身边随行的内侍、宫女相继跪地,“圣躬万福!”
皇上下了肩舆,缓步至皇太后身前,“儿子给母后请安。”目光落在了府库大门上,“母后真想让秦氏掌管尚宫局府库么?”
“不错。”皇太后幽然叹了口气,支开一大帮随行人,“哀家本想如皇帝所愿,彻底撒开手,去熙养天年,可周妃在哭诉,说皇后故意加害皇子;皇后也在哭诉,说周妃有意散布谣言,以卑凌尊,双方各执一词,闹得后宫尽人皆知,成何体统!”
“可儿子······曾应允由皇后掌管尚宫局府库。”
皇太后徐徐摇头。她是过来人,亲历过决绝无情的后宫恶斗,且是宫斗的受益者,但身为皇祖母之后,以社稷、皇室守望者的身份回首往事,从中察觉到了太多的不堪。眼看下一辈嫔妃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那股子狠劲与上一辈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将掌管府库之事交给皇后,周妃会作何感想?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哼,承平之时后妃争风吃醋倒也罢了,而今社稷多事,后妃岂能恣意妄为!大家相忍为国,前朝如此,后宫亦是!”
皇上心有不甘,“为何偏偏要秦氏掌管府库?”
“谁积财谁掌管府库,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何况眼下由秦妃掌管府库,后宫中的反对声音最小,故而秦氏是掌管府库的不二人选!”皇太后断然道:“皇帝若真想稳定后宫,那便用行动告诉众妃,后宫恶斗绝不会有赢家!”
皇上不得不承认,眼下当务之急确实是维稳,以霹雳手段惩戒皇后、周妃中的任意一人都会引发不小的震荡,而听任后宫争斗愈演愈烈更不可取,要想维稳,皇太后的话就是金玉良言!
但他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秦氏!”
见自己的儿子面容憔悴,皇太后颇为心疼,当下放缓了语气:“皇后与周妃都在指认对方当初散布谣言,朝秦妃头上泼脏水,都闹到了这份上,皇帝也该对流言释怀了。秦妃不仅无过,而且还有功于社稷。”
不错,秦氏积下那么多银子,的确有功于社稷!这样的结论令皇上难受,脑中浮起一道疑问:莫非自己是个昏君?
皇太后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道出了深埋在心底的一番话:“哀家知道,皇帝心中有道坎始终过不去,流言涉及别人时,皇帝尚能明察,一旦涉及越王,皇帝却容易失去分寸。这么多年了,每遇朝务棘手而一筹莫展时,皇帝都会想到越王,可用过之后,日子稍一好过,便把越王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巴不得把他打发到一个偏远的地方,眼不见为净,这都是源于心虚!身为天子,君临天下,一生之中总会遇到那么几个非凡之人,对此,天子要有识人之明,借助其才智成就一番伟业,这对天子的英名而言,有百益而无一损。皇帝只须记住,凭自己稳如泰山的地位,足以驾驭越王,皇帝应有这份自信!”
皇上目光一滞,脸上的那分难堪很快就被一抹生硬的笑容掩住。
······
“驾!”
朱祁铭策马奔驰在平野上,脸上挂着深动至极的笑容,漆黑的眼眸闪闪发亮。
大地回暖,积雪消融,四周莽莽苍苍,无花无草,空气中却飘荡着一缕醉人的清香。
“吁!:
在一处陡峭的崖壁前,朱祁铭翻身下马,快步拐入一片松林,“夕瑶妹妹!”
雪林中,一顶白底斗篷与周遭的积雪融为一色,两道红色的丝带与几缕青丝随风轻舞,挥散了雪域的苍凉。
吕夕瑶转过身来,妩媚随眼波流淌出来,脸上的笑容似从骨子里透出的一般,生动地诠释着何为久别重逢。“你还好吧?”
“咳!”
正想奔过去握住吕夕瑶的双手,不远处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咳嗽声,朱祁铭不禁暗中咬牙切齿,等转身面对凌虚道长时,立马换了张笑脸。
“道长好。”
凌虚道长并未给他冷脸看,只是眉眼间隐隐透着分忧色。“殿下,锦衣卫在到处寻找吕姑娘的下落,他们好像盯住了灵霄宫。”
朱祁铭似乎早有所料,此刻显得十分平静,静思良久,徐徐道:“紫荆城里的事反复无常,闹将起来,总会殃及外面的人。”移步靠近吕夕瑶,“妹妹放心,锦衣卫只想寻你回家,但你万不可让他们如愿。”
吕夕瑶含笑点点头。
凌虚道长缓缓走到二人身边,“盯着灵霄宫的不止锦衣卫,肯定还有另一拨人。”
朱祁铭心中一惊,移目看向吕夕瑶。
“那日我换了一副女冠的装扮,随凌虚道长入山采药,无意间听见三人在林间密谈,其中一人竟是内官!他们谈及的事······与你有关,我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那三人好凶!当时挥着兵器,不由分说就向我猛扑过来,若非凌虚道长相护,我恐怕极难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