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铭赶紧招来梁岗,低声道:“请师傅辛苦一趟,暗中叫住牛、蒋二人,速离开香满楼,找个客栈住下,别回去!”言毕收伞跳上马车。
雪越下越大,纷扬的雪花掩住了街面上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影。
朱祁铭乘坐的马车快速驶过花千枝、史多身边,一个绣袋从车窗飞出,在花千枝身前坠落,穿过街面上的积雪,砸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片刻后,车后传来叫嚷声:“前面的人等等,你掉东西啦!”
白捡银子也怕烫手?朱祁铭不禁呲牙咧嘴,不过,他没心情再去理会二人。
马车七拐八弯,在一处小巷里停下,霓娘半撑开伞,将伞柄递到朱祁铭手上,她自己撑着另一把伞,二人遮着面下了马车。
霓娘领着朱祁铭又是七拐八弯,几乎过了小半个时辰方回到歇芳园。
掩上内门后,霓娘懊恼道:“你走后不久,他二人就跟了来,我拦不住,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徐恭匆匆迎了过来,“他二人太不像话了!熟面孔,早晚会惹祸,能出去晃荡吗”
已经惹祸了!想小乐子的事还不便说给徐恭听,朱祁铭只能强颜欢笑,“雪天人少,料他二人不会暴露身份。”
“公子随我来。”霓娘在一旁轻声道。
朱祁铭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冲徐恭道:“院中人少,请徐······叔四处查看查看。”犹豫了半年,此刻终于把这个叔字叫出了口。
迎雪上西楼,无心盘点诗情画意,匆匆撩开门帘,就见云娘静立于阁楼内,不待朱祁铭张嘴,云娘伸手相邀道:“公子请。”
半封闭的环形楼道蜿蜒而下,如迷宫一般,微光映出了栏杆上的雕饰,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可惜,华丽的造型渐渐隐于阴影之中,前方已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公子当心。”
楼尽处一片黑暗,平行片刻,就见火光一闪,顿时,烛火映出了霓娘脸上柔美的轮廓,“吱”的一声,身后的门被轻轻合上。
朱祁铭张望一番,心中颇有感触,他为神秘的歇芳园竟暗布密室而诧异,也为密室仍难让自己隐身而嗟叹。
云娘缓缓摘下面罩。朱祁铭第二次见到云娘的真容,不禁深望了几眼。初见于惊慌之下,复见于忧虑之间,毕竟忧虑好过惊慌许多,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云娘留给他的那番似仙似妖的印象,准确地将,是貌美如仙,媚态近妖,此刻媚态不再,只剩一副绝世容颜。
朱祁铭有些怀疑师傅是否长着透视眼。
云娘躬身施礼,“殿下······”
朱祁铭挥手制止道:“这里只有公子,并无殿下。”继而淡然一笑,“内侍臣奉旨方能离京,可是,我今日亲眼看见了福安宫的首领内侍,皇命还派不到他的头上,他突然现身于镇边城,来意不言自明。”
“瞧也瞧见了,想也想到了,我无需再说什么。我与三妹留你在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并无恶意。”
那边霓娘缓缓移步过来,冲朱祁铭点点头。
朱祁铭也点点头,“经历了太多的事,我已不是小孩,我相信我的眼睛。”
云娘舒口气,脸上的笑意一闪即逝。“你跟他们走,或许更加安全。”
“是随他们到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么?”
云娘怔了片刻,神色中有些许的迟疑,“去了那个地方,你可安全一时,就怕贻害一世!”
朱祁铭转身望着纹丝不动的烛火,出神许久,才幽然道:“有望随他们回京么?”
云娘、霓娘的神色都黯淡了下来,云娘道:“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但你不宜回京。”
朱祁铭回味着云娘的语意,想起卫王的临别叮嘱,当下不免暗中替父王、十叔王担心,不过,那份担心也只是些许而已,在他的潜意识里,父王、十叔王对天子,对社稷忠心一片,只要不谋逆,又有何人敢对两个堂堂亲王不利?父王、十叔王或许只是因为京城的戒严而不便走动,最多也就是等待撇清一些不实之词,故而暂时有些麻烦。而十叔王、云娘口中的“不宜回京”,自然是担心恶人想乘京中混乱和两府的一时麻烦而暗算自己,反正那些人似乎只对自己感兴趣,且不止一次暗害过自己。
等京中的“大事”一过,太皇太后大好之后,自己就能顺顺当当回京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云娘口中的“不宜回京”,暗中提示的危险系数比他预估的要高出无数倍!
此刻旧话重提,朱祁铭想到卫王当初并未明言,忍不住乘机问了一句:“京中有何大事?”
云娘不假思索地道:“详情不明。据说,流言扰乱圣听,京中皇室宗亲、勋戚、都督出行受限,操营士卒受禁,管营军官受查,想必此事快接近尾声了。”
朱祁铭认真地看了云娘一眼,觉得不似有假,当即面色一宽,将话题扯回到正题上:“当初,是我自己选择跟你们走的,既然做了选择,就得一路走下去,岂能反复无常!”
云娘与霓娘相视一笑,云娘道:“如此甚好!只是,宫中派人前来,此事非比寻常,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一旦闹将起来,就算我们留得住你,也很难再藏住歇芳园的秘密。”
“你是说他们会来抢人?”
“是。”
朱祁铭不禁大感疑惑。想人在云娘她们手里还不至于让福安宫生出抢人的念头,莫非近来京中又有变故,逼得那边的人不得不行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