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斯菲尔,公共墓地。
墓园中一片宁静,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都已离开,大家纷纷将自己从肃穆的情绪中拔出,开始考虑回家之后该修水管了或是午饭该吃些什么。
只有杰米还蹲在崭新的墓碑前,手掌轻抚地面上带着清晨露珠的青草,目光呆滞黯然。
天上两只雀儿飞过,再往上,也不知有没有天国。
“我们说好了的,今年准备要个孩子,如果男孩就叫吉姆,如果女孩就叫凯特……其实女儿最好,你更希望要个女儿……凯特.阿尔森,也挺好听的。”杰米低着头,小声跟妻子说着话儿,“不,不要姓阿尔森,就跟着你的娘家姓好了,叫凯特.格林。嗯,她一定会是个世上最可爱的小宝宝……我这次听你的,我们将婴儿房刷成粉色,再画上几朵白云、几颗星星和一座大城堡。对不起,我竟然为了想刷成绿色而跟你吵架,对不起……”
杰米已经是跪坐的姿势,双掌突然揪住了几棵青草,紧紧攥成拳头,掌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失去了血色。
头发垂下,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晶莹的水珠滴落草地。
“艾米丽,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不管有人害了你还是那个玛莉.萧,应该都是冲着阿尔森这个姓氏去的。目标应该是我啊……你如果不是嫁给了我,也不会遭此噩运。”
爱德华已经缓过气来,扛着铁锹走到杰米身后几米外就停住,不吃甜甜圈不刮胡子,难得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沉浸在悲伤中的年轻男人。
他伸手入口袋,拿出一个带着怪怪风情的柬埔寨人偶,细细摩挲着。
那一次旅行,他和妻子走在人潮熙攘的异国集市里,妻子挽着他的手,与带着竹编斗笠的摊主连比带划还价半天,才兴高采烈地买下了这个人偶。
她说,这个人偶代表了平安的愿望,他必须一辈子带在身边。
可现在,她的一辈子,已经结束了。
这个人偶一直被爱德华挂在车内后视镜上,这也是但凡远途出差他一律不肯开警车的原因。来路上,人偶被齐子桓好奇取下,之后到了汽车旅馆才想起还给他,被他顺手揣入了口袋。
一跪一站的两个男人,各自沉默,各自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杰米抹了抹眼睛,站起身来,沙哑着问道:“你说白天我必须跟你一起行动,那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我想先去一趟老亨利的上帝之家,昨天还有些事情没问清楚。”亨利看着年轻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口气不再如以往一般冷漠。
杰米皱了皱眉头,说道:“是不是想问这事与阿尔森家族的关系?那天亨利就言语含糊,不肯明说,我估计现在去问依然是这样。我准备再回家一趟,直接问我的父亲,他应该是最清楚的。”
“嗯,我到时跟你一起去你家。不过还是得先去上帝之家,你还记得昨天亨利说的那个执行私刑的故事么?”
“当然记得。”
“昨天回到旅馆后,我和我的搭档又出门走访了许多镇民,所有人的口供异常一致,就是几十年前确实有一位叫做玛莉.萧的口技木偶表演者,可是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失踪和私刑的案件,玛莉.萧是自己心脏病发作,猝死在剧院的房间里。因为她的表演深受大家的喜欢,所以镇上的一些人才出资将她和她的玩偶一起下葬了。”爱德华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掏出一根点上。
杰米有些意外,狐疑地问道:“那镇上流传多年的童谣呢?那首童谣和亨利的故事几乎完全契合。”
“童谣?看到玛莉.萧不要尖叫?”爱德华瞥了杰米一眼,喷出一个小小的烟圈,“迄今为止,我只从你和亨利的口中听到了这个童谣,所有镇民都表示并没有这样的童谣流传。”
“所以你的意思是,谁试图将思路往灵异事件上去联系,谁就有很大嫌疑,比如我和亨利?”杰米毕竟年轻气盛,对每次的嫌疑加身都感觉特别郁闷。
“也许吧。”爱德华不置可否,一扬铲子指着另一边墓地,“另外,我刚才挖了十多个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
“那个墓地里的玛莉.萧以及那些玩偶,全部被人挖出来了。按说如果只为了给你妻子的案子蒙上一层神秘色彩,仅仅比利加上传说就足够了。”爱德华嘴角一扯笑了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无论是谁,他肯定还要搞事情!”
……
玛丽安浑浑噩噩地坐在餐桌前。
许久后,神智才如雨后的阳光,一束接一束地刺破了密布的阴云,让整个天地重回清明。
她晃了晃脑袋,确认乌鸦玩偶还在自己怀中,然后才开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在餐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自己和亨利的两副餐具,桌上花瓶里换了新嫩的花朵,厨房的方向传来一些响动。
应该是亨利正在厨房忙活着俩人的午餐。
玛丽安心中一阵愧疚,她年轻时疯病还只是偶尔发作,那时都是让亨利去全心忙于工作,由自己来打理家中事务。
可也许是当年的刺激太大,这病吃过药,看过心理医生,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依旧日愈严重。到得近些年,她每日里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迷糊状态,全靠亨利悉心照顾。
想到这,她将凌乱的头发用手往耳后梳了梳,站起身来朝厨房走去。
要趁着现在头脑清醒,好好跟丈夫说几句话儿。
“亨利,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