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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她发起了烧。
华苓不爱留人守夜,于是辛嬷嬷和金瓯金瓶直到早上,喊她没有醒才来床边看,发现小主人额头滚烫,四肢却冰凉,人昏昏沉沉的,吓了个半死。立刻分了小丫头去禀告丞公和牟氏,火速从外面请来良医把脉开药。
昏昏沉沉间,华苓隐约看到许多人在病床前来来去去,只是浑身滞重,好像陷在了一个深深的梦里,醒不过来。
谢丞公忙碌一日回府,听到下人报小女儿的烧还没有褪下,直接到了竹园。
他在华苓的床前坐下,摸摸小女儿滚烫的脸,冷冷一扫辛嬷嬷和金瓯金瓶:“什么时候开始的烧?良医如何说?”
辛嬷嬷红着眼回答:“回丞公,是清晨时发现的。孙良医说,九娘子是外感风寒引起的高烧不褪,来势汹汹。已经熬了两轮药汤灌下去,一个时辰用酒擦身一回,但是九娘子的烧还未见褪。”说着垂头抹泪:“老奴失职疏忽,未能及早发现九娘子的病,请丞公责罚。”
金瓯金瓶都低低垂着头,没有把小主人照顾好就是她们的错,不敢辩驳,只是心里都算着,快到下一轮用酒擦身降热的时间了,不能错过。
谢丞公倒是知道小女儿不爱睡觉时身边有人的古怪习惯,即使以他的标准,竹园的仆婢依然是十分当职的,所以也不至于责罚辛嬷嬷等人。而且小孩子生病是很常见的事,他心思稳重,并不是会无端迁怒的人。
只是看着小女儿烧得红通通的脸,呼吸虚弱,依然觉得心里沉重。孩子多了,当爹多多少少都会在心里分出个一五二六来,人的心本来就长得有些偏,这谁都一样。他就是特别偏着小女儿些。
小女儿生性聪慧,却又疏朗散漫得很,待人处事从来不强求什么。说她稳重,这个女儿却时不时闹着要外面的小玩意儿,说她调皮,却又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极有见地的话来,说她有见地了吧,又发现她玩泥巴去了。平日里掐花撷草,撩猫斗狗的种种举动,还有功课上时不时就爱耍点儿小招,偷个小小的懒,满园仆婢都被纵得跟野生猫狗似的,每天撒着蹄子地欢快,这些谢丞公都是一清二楚的,听了也只有好气又好笑。
就是清楚,才越发怜惜着些,没有生母的孩子,能长成这个光风霁月的心性,份属难得。这样一个好孩子,要是病出个三长两短来,当爹的实在难受得很。
谢丞公沉默地在华苓床前坐了一阵子,看着辛嬷嬷等人给华苓喂水,擦身,谢贵在门边低声禀告:“丞公,太太和七娘子来了。”
牟氏也脸带愁容,进了卧房,在塌边坐下,问:“现下是如何了?”
丞公不说话,辛嬷嬷便赶紧把良医说过的话和小主人如今的情况又说了一回。还是抹泪不止,要是高烧不退,越是年龄小的孩子受的伤就越大。
牟氏听了用帕子蹭蹭眼角,低声道:“老爷也勿要太过忧虑,九娘体格健壮着,这回必是平安无事的。九娘用的药材都是妾从库房里取的上好药材,府里采买也随时侯着,若是有需用之物,辛嬷嬷你就遣人来要。”
辛嬷嬷千恩万谢地应了。
谢丞公没有看牟氏,倒是看着七娘也来床边坐下,拉起妹妹的手叫了两声,没得回应,当下就有些眼泪汪汪的。
七娘问:“爹爹,小九会好的吧?”
谢丞公颔首:“自是会好的。”
七娘也不再说什么,她也忘了从茶园带什么能用的东西,只是守了华苓一阵子,就被牟氏领回去了。
牟氏一进致远堂就急声令人取新衣物给自己和七娘换:“大寒、小寒,速速地与七娘换了新衣,燃起熏香来,不可过了病气。”
待七娘换好了衣服,摸着手额头都没有发热的迹象,牟氏这才松了口气,叹道:“娘的儿喂,这去一次就是让你娘揪心一次。菁儿,在九娘身子完全好之前,你不可以再去竹园看她,听娘的话,啊。”
七娘沉默了一阵,摇摇头:“小九是我妹妹,我还是要去看她。小九得的不是时疫,不会过给别人。”
牟氏几乎被自己犟牛一样的女儿气个好歹出来,狠狠在七娘背上抽了一掌,抽得她立时疼得哭了出来。气道:“娘辛辛苦苦将你养大,可不是为了教你只会对别人好!你忘了你身子多弱了?大家都说,病气这是过了一个人,就有一个人能好起来,若是一个不小心,她的病给了你,她反倒好了,你叫你娘如何是好?同你一个娘胎生的是你三哥,不是九娘!你便是去了七八.九十次,她也未必领你的情!你怎的长成了这个样子?娘教你和兄弟姐妹们好着些,没教你掏心掏肺的好呀!”
七娘抹去眼泪,抬起头说:“娘,这府里的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既然是兄弟姐妹,就该有对兄弟姐妹的样子。我如今日日锻炼身子,已经健壮多了,九娘得的又不是会传染到别人身上的病,只是风寒而已,如何看不得。我不能照你教的做。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我有几分情就表几分情,若是矫情为表,就为了让爹爹、让兄弟姐妹们对我印象更好些,我如何能过自己心里的坎。”
七娘说得很冷静。
“啪——”牟氏狠狠扇了女儿一巴掌。
浑身发抖,指着她说:“好,好,好,你竟敢说,你娘是教你去做贼?谢华菁,你怎敢如此对你亲娘说话?我从怀你开始,日日饮食不香,用了就吐,好容易吐干净了,为了肚子里的你,又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