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接上一章,说到司寇南宫偃正在苦苦思虑拒绝虢公敬酒的理由,恰好有一个内竖快步小跑进入大殿禀告:
“天使手持简书降临。请大君出郊外迎接。”
虢公丑听是“简书”二字,急忙放下酒爵,令司马舟之桥和司寇南宫偃各自回府沐浴更衣,第二日随自己到上阳城南门外,郊迎天使。
当年在京师王学就读时,南宫偃当也曾从《诗》上看到过‘简书’二字,《小雅·鹿鸣之什·出车》云:
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然而他却从没有想到明日得以亲见。
原因有三:
其一,作为中士之子,南宫偃本来的等级太低,没资格亲眼见识王室简书的。
其二,自从武王宗周兴盛以来,成康盛世以降,四百年间,王室西有六师,东有成周八师,征伐亲自天王出,戎狄夷蛮四境宾服,中国诸侯亲昵,天下太平。
只是到了昭王南征而不复,丧失西六师之后,宣王、平王因被戎狄所迫,才两次发出王室简书,所以非常罕见。
其三,虢公丑虽然处处以礼为尊,但却要学着齐侯姜小白“尊王攘夷”谋求一方霸主,超越礼仪束缚让年纪轻轻的南宫偃担任公国司寇上卿。
三者合一这才使得南宫偃得见王室简书。
天王二年,冬十二月甲戌日(公元前月28号)。日出末,食时初,七点整,日南至,也就是今天所说冬至也。
虢公丑早早地便带领着六卿、众位中大夫和下大夫出城郊迎天使。
时值隆冬,又兼风雨交作。虽然有帐篷遮挡风雨,又有锦帽貂裘暖身,南宫偃还是感受到了凛冽的北风。
车子碾过冰面的脆裂声引得南宫偃掀开帘布,向四周张望。只见日光微弱,天色昏暗不明,车旁边的奴隶们都在喘气哈手。
一个时辰车队方走到十里外的馆舍,馆舍门前停放着一辆战车,战车上站着一人。
身着破衣,冷峻的脸庞忍受着悲风割面,刚毅的眼神注视着东方京师。天使不是他人,正是天官小宰原伯。
离馆舍正门尚百步有余,虢公丑从昏暗的风雨中看到了手持王室简书的天使,即刻命御夫停车。
虢公丑跳下御车,快步跑到天使面前跪下,后边卿大夫也紧忙赶上,在虢公丑身后后按班次跪下,恭敬地等候天使宣读天王之命。
天使原伯展开简书,铿锵有力地宣读道:
“戎狄豺狼,贪得无厌。王室失和,天后蒙羞。予一人不敢劳烦伯父执事,敢请营救天后,以从简书”。
虢公丑三拜恭敬地领受天王之命,再拜请天使驾临上阳。
到了城中,虢公丑一面命执掌“王之燕寝”的天官冢宰所属女御为原伯沐浴更衣,一面命执掌“王之食饮、膳羞,以养王及后、世子”的天官冢宰所属膳夫上士宰杀十二头牛,以太牢之礼宴享风尘仆仆降临上阳的天使原伯。
此时是正午时分,却不比夜晚暖和多少,依旧异常寒冷。
虢公丑便命人在大殿之内烧着炭火,温了酒泉邑出产的最上乘澧(音:li)酒为原伯暖身。
原伯用枯枝一般的双手高高举起酒爵敬向虢公,继而稽首再拜,详细地讲解了王子颓之乱、天王受难之情况。
且说一个多月前的十月初十,王师与卫师、燕师对决失败之后,周公忌父、原伯、召伯等天王众位忠臣大夫护卫天王急忙逃窜。
天王本打算投奔最近的虢国,周公忌父思虑虢公丑性格骄傲,担心其为了谋求卿士之位趁机要挟天王,再令天王蒙羞。于是力主投奔郑伯姬突。
但是这时后边王子颓正率轻快战车猛烈地追击,哪里容得自己做选择。
天王等人只能一路向北逃窜。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那卫侯朔担心京师王城中的公子黔牟逃遁,就命卫国、燕国兵卒全部向王城进发。
正在追击天王的王子颓猛然回首,发现身后没有了卫国的战车,自己的亲随战车却少于天王,担心被天王反杀,也只能调头返回王城。
犹如惊弓之鸟的天王等人驾车向北逃窜,正在发愁如何渡过黄河之时!
却远远望见河水结冰,大喜过望,立即压着河冰,冲到对岸逃奔到了温邑。
约黄昏八点时到了温邑南门,周公忌父清点了残兵败将,只剩下十乘甲士伴随天王,内心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予是天王,快开城门!”天王亲自对守门的阍人喊道。
这阍人哪里见过天王,又怎么会认得,心里盘算:
“几日前君上征发了兵卒,跟随卫侯护送天后回归京师,此时这人称自己是天王,这怎么可能呢?”
于是阍人在城墙上大骂道:“恁要是天王,俺还是苏子呢,恁相信吗?”
天王何时听过如此粗俗的言语,一时语塞。还是周公忌父以前因为逃奔流浪过,有些经验。
周公忌父跳下战车对阍人说道:“我有黄金百两,望大人开门”。阍人收了这百两黄金(铜),才放众人进城。
众人先是找了旅店休息,第二日换上买回的锦缎。然后内史过手持天王命书,宣苏子接驾。
苏子见内使过前来,知晓天王驾到,着实一惊。万万没想到天王居然逃奔到自己这里。苏子本性仁善,虽然怨恨桓王夺取封国田邑,看到桓王之孙当今天王受了这般苦难,累累如丧家之犬,不免生了怜悯之心。于是将天王接到自己宫中居住,自己和夫人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