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儿,脚往里收,腰挺直,肩正倾,把枪往正前方刺过去。”大手握着小手,一柄红缨花头枪锃光瓦亮地飞出去。
美妇人从屋里走出来,心疼地用帕子擦着小手,牵到桌旁,“你凭地心急,赐姐儿嫩胳膊嫩腿,当是你下属的兵蛋子啊。”
“娘,赐儿不累,心里欢喜呢,长大要像爹爹一样威风八面,大杀四方。”小手抓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
“看看你,这是要把女儿教成女将军啊。”妇人嗔怪地看着丈夫,上前理了理他的衣领,两人相携着走远,越走越远,光点渐渐变小。
别走,你们别走!
在梦中哭醒过来,采琴听到动静揭帘入内室,“小姐,又梦魇了?”
“无事,你去歇息吧。”华娘无力微弱道,痛苦绝望在感觉还停留在脑海,重新躺下,睁眼到天明。
看着小姐眼里的乌青,采琴心下了然,怕是半夜失觉所至,遂煮蛋剥壳后用帕子捏着细细地在她眼下滚着,待青色变淡方停手,补些细脂粉,也就勉强遮住。
华娘无精打采地坐在坑塌上,又做这样的梦,采画脆亮的嗓门在外面响起,“小姐,舅夫人来京了。”
舅母来了,早先怎么一点消息也无,前几日见舅舅都不曾提过,连忙拾掇前往。
顾舅母满是窝窝的白胖肉手拉着华娘不放,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孩子,终于见着你了,总是听你舅舅说起他这个外甥女是多么的聪慧惹人疼,舅母这心跟猫挠似的,想着给你个惊喜,也就没让你舅舅提前说破。”又拉过旁边面团似的姑娘,“来,意姐儿,你不是一直想见华姐儿吗?”
两姐姐见了礼,面团表姐亲热地上前来,多日的舟车劳动,也没见掉半斤肉,捏着华娘细瘦的胳膊满脸的艳羡,“我一见表妹就满心欢喜。”
顾舅母看着两朵姐妹花站到一起,欣慰地擦擦眼角,又指着下首的少年说,“千山,还不过来见过你华表妹。”
圆润的少年打趣自己的母亲,“娘,你可算是看到孩儿,我这都快望穿秋水了。”又笑着对华娘见到礼,华娘也回礼。
“咱们一家子骨肉总算是得以相见,”顾舅母抚掌喜道,“往后啊,你们手足之间要相互关爱,
尤其是意姐儿和千山,可要多多地照顾表妹。”
三人点头称是。
顾家此番进京来打算长住,这处六进的院子也重新修整添置,碍于商贾的身份,能在同仁坊这样的地段买一个院子已经算是十分的不易。
顾舅母特意在院子里给华娘留间房,看着顾舅母慈爱的样子,私心里想着,不知道自己的母
亲是不是也会如此?
华娘被顾表姐急急拉到她的房间,看到铺得满都是的首饰,华娘盯大双眼,“意表姐,这是……”
扫开一个位置坐下,顾表姐大气一挥手,“本想送你见面礼,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挑来挑去都不满意,诺,都在这里,喜欢什么尽管拿去。”
好豪气!华娘失笑,顾家表姐真率性,有这份心自己已经十分高兴,哪里还会计较要什么礼物。
于是假装思考了一下,随手拿了一个碧玉梅花簪子,梅花的花芯处嵌着一颗红宝石,十分的雅致漂亮。
看到表妹手里的东西,顾表姐拍手笑起来,面团似的脸上两个深深的米酒窝,“我对表妹是神交已久,本来也想着白玉簪子肯定衬表妹,没想到你果然拿的是这个,咱们姐妹俩还真是心有灵犀。”
华娘也笑起来,爽朗的表姐她喜欢,两人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提到京里时兴的首饰,顾表姐头头是道,又想着自己手上就一个首饰铺子,连京里也有分号呢,改日带表妹去看看。
她对这些不是太懂,确也认真是听着表姐说,看表姐说起铺子来那种骄傲的表情,想来那个铺子肯定是自己打理的。
闺房里的笑声飘出去,顾舅母听着老怀大慰,当年小姑子回到娘家后,火速嫁给老孙家的儿子,两人从小青梅竹马,若不是公公不年非要高攀侯府,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波折,好在如今小姑子也算是苦尽甘来,在府里面是当家作主说一不二,妹夫服服帖帖的。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留在京中的女儿,这些年来,自家夫君没少帮着照看这个外甥女,便是自己没有见过她,也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当年和侯府闹翻,京中的生意受到打压,经营惨淡,年幼的华姐儿提醒夫君说什么割老肉长新肉,他们这才咬牙关闭老铺子,另换身份开新铺子,如此这般,生意才慢慢重又做起。
夫君曾说过,以后华姐儿出嫁,他们作为娘家的这份嫁妆跑不掉。肯定会办得妥妥的,风风光光的。
今日一见,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小女儿。
举家入京是夫妇俩商量已久的,他们真是受够那种压迫,无官无权,便是使再多的银子,都要看人的脸色,公公当年就是看透这一点,要不然也不会倾尽半家财产硬是给小姑子谋侯府那门亲,只可惜姑爷是个短命的,要不然自家也不有那么多的磨难。
顾舅母吩咐下人们对待表小姐要向对待意姐儿一样的恭敬,要是被她知道有哪个不掌眼的给华姐儿脸子,一经发现,立马提脚发卖。
听到主母如此厉色的叮嘱,下人们看那位表小姐的眼神都有变化,还当只是个打秋风的,没想到老爷夫人如此看重,心里都暗暗地提醒自己可千万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