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居的主屋里,邢老夫人捧着一盏茶细细品着,余珍受了邢老夫人的吩咐,快步走到沈思瑾面前蹲下,仔细地挽起沈思瑾的裤腿,而沈思瑾则垂眼看着余珍,生怕余珍突然对她做点儿什么。
然而余珍只是挽起了沈思瑾的裤腿,仔细查看着沈思瑾的两边膝盖,见沈思瑾的膝盖上只有被小石子硌出的红印子,便又将沈思瑾的裤腿放下,细心地抻平褶皱,这才回到邢老夫人身边回话。
“启禀老夫人,少夫人的膝盖上只是被石子硌出了几个印子,没伤着。”
“是嘛,”思瑾跪得那么实成,竟然没伤着?“没伤着就好。余珍,去咱们舜华居的小厨房给思瑾拿些蜜饯来,这丫头就好这一口。”
余珍福身应下,快步出门去了。
邢老夫人放下茶盏,笑呵呵地冲沈思瑾招了招手,而后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思瑾,到祖母身边来坐。”
“好,”沈思瑾笑盈盈地走过去,紧挨着邢老夫人坐下,一坐下就像往常一样亲昵地挽住了邢老夫人的胳膊,“祖母。”
沈思瑾这亲昵地一挽,倒是让邢老夫人更摸不着头脑了。
静默片刻,邢老夫人拉住沈思瑾的手,慈爱地说道:“老身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沈思瑾靠在邢老夫人的肩上,轻笑道:“祖母想见我哪里还用得着盼?就算是成亲之前,我也是三天两头地往祖母这里跑,现在我与谦哥成亲了,这可就要天天往祖母眼前凑了,祖母您不嫌我烦就好了,怎么可能还盼着我来叨扰您?”
“盼,天天都盼着,”邢老夫人叹一口气,道,“这邢府啊,太大,太空,自打谦儿的爹娘去世之后,这邢府就再也热闹不起来了,后来善儿也离家远行,谦儿渐渐长大,也再不能陪在老身身边,这偌大的邢府里,老身竟是寻不到一个能说说话的人。好在谦儿把你给带来了。”
“那我以后天天都来找祖母说话,祖母可不能嫌我烦。”沈思瑾转头看着邢老夫人,俏皮地皱了皱鼻子。
“好,”邢老夫人笑着点了点沈思瑾的鼻尖,“咱娘俩可就这么说定了。”
沈思瑾也跟着笑开了。
笑过之后,邢老夫人正了正脸色,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来,是客,但现在你可就是我们邢家的人了,除了守礼,还要守规矩。老身不知道你在沈府里是什么模样,可到了咱们邢府,你就得守邢府的规矩,不然上行下效,下人们也会变得难以管教。”
“祖母说的是,”沈思瑾莞尔一笑,“还在家里时,两位嫂嫂也与我说过,我都记得,一定不会给祖母添麻烦的。”
邢老夫人点点头,又道:“既然要守规矩,就要先知道规矩是什么。”
邢老夫人的话说到这儿,余珍也端着蜜饯回来了,连同蜜饯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摞竹简,余珍将这两样东西一起放在了桌上。
邢老夫人将那碟蜜饯推到沈思瑾面前:“吃吧,是你最爱的口味。”
沈思瑾看了看那一摞十卷竹简,再看看那一碟蜜饯,暗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邢老夫人的举动会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受邢老夫人疼爱的,以至于再受刁难时,也会觉得那些事情合情合理,算不上是刁难,毕竟邢老夫人看起来是这么的疼爱她,又怎么会刁难她?
沈思瑾拿起一颗蜜饯丢进嘴里,眉开眼笑道:“好吃!还是祖母这里的蜜饯最好吃了!”
邢老夫人笑笑,又拿起一卷竹简,缓缓展开:“这是我邢家的家规,一共十卷,是老身特地里找出来的,你写一写,记一记,免得日后犯了忌讳,还要让谦儿这个当家的左右为难。”
沈思瑾的眉心一跳,灿然笑道:“好,那我待会儿就把这些都拿回去好好看看。”
听到沈思瑾这话,邢老夫人转头看向沈思瑾,笑着戳了沈思瑾一指头:“你这丫头心眼儿倒是不少,老身若叫你把这些都带回昭文苑去,你当真会看?你这是要糊弄老身啊。”
“思瑾不敢!”沈思瑾连忙慌张地摇头,“我一定会认真看的!”
邢老夫人笑道:“既然你一定会认真看,那就在老身这里看吧,反正谦儿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一个人待在昭文苑里也没意思。余珍,给思瑾准备笔墨。”
“是。”
沈思瑾咬咬牙,故作疑惑地问道:“祖母,要笔墨做什么?”
邢老夫人泰然道:“一边写一边看才记得快,以后你就是这邢府的当家主母,这些规矩可都要记得牢牢的,不然叫人笑话。”
沈思瑾的眼角一跳,登时就有一股要骂娘的冲动。
当家主母就要把家规记牢?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她就没听说哪家的当家主母是能把家法倒背如流的!这老太婆自己又能记住几条?
沈思瑾还记得前世的时候,邢老夫人是在大婚隔日才要她抄写家法的,她不愿意抄,就跟邢老夫人撒娇,可邢老夫人怎么都不应她,她便犯了脾气,跑回昭文苑去了,结果没过多久余珍就跑是邢老夫人病了,他们去到舜华居一问,便说是被她给气病的。
邢谦的孝顺是真的,于是当即勃然大怒,罚她跪了祠堂不说,还要她将那家法抄了十遍,她是跪在祠堂里一边哭一边抄,抄了三天三夜,手腕和膝盖都肿了。因为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受那么大的委屈,所以她记得清楚。
见沈思瑾只盯着那摞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