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裂缝早已经合上了,生命之树也隐去了它的形状。这时候博多藤四郎笑嘻嘻地走上来,问:
“你找到什么捞儿没有,我可是想吃东西啦。”
“退潮之后会有跳鱼和贝壳可以吃。”我说。
“哎……”博多藤四郎突然垂头丧气地坐在海岸上,“先不说鱼和贝壳,回去之后恐怕要在老哥的禁闭间里唱《绿岛小夜曲》啦,还得求求禁闭神帮忙说情——那些家伙可是见钱眼开的,就算把我现在所有的家当拿去孝敬,也填不了他们的狗洞的。”
绿岛小夜曲是我之前所在的孤儿院里相当流行的玩笑。当人们说一个人要去唱《绿岛小夜曲》或正在唱《绿岛小夜曲》,那就是暗示这家伙要进监狱,或者正在监狱里蹲着吃牢饭。我想起一期一振那张严苛得像是找不到扫帚的老巫婆的脸,也同样体力全失地坐了下来。我也不想打探博多藤四郎是从哪里知道这句玩笑话的。
“这样你也可以回去呀。”我说,“我自保倒是没问题的。”
“没问题倒是没问题。”博多藤四郎停顿片刻,说,“我可不想回去,回去除了被关禁闭,又要被老哥碎碎念,他担心你会伤害我们,所以一再让我们和你保持距离呢。”
“我理解他,”我对他说,“我也不想见孤儿院里的那些人。”
“他知道,他清楚,”博多藤四郎说,“所以他担心你会将在孤儿院里受的气撒在我们头上。原本药研是想要和你亲近的,可他觉得药研身子脆弱,冒然接近你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你那时候又水土不服经常生病,总要人照顾,所以他就替下药研照顾你,他说他身体比较好,不至于挨你一下打就躺在地上爬不起来。那时候他每次出去给你送药都会和我们诀别呢。”
我有些吃惊,原本以为他们排斥我是憎恨我,将对前任审神者的恨意转嫁到了我身上,但没想到他们同样是在害怕我。现在我也没有更恰当的方法,也许暂时远离他们是一个应急之策,但这也并非长久,恐惧的消除是一个长久的过程。何况不仅仅是他们恐惧我,我也同样恐惧他们。
“我觉得远离他一段时间比较好,他太神经兮兮,话说回来……”博多抱怨着他的哥哥,又问我,“你恐怕也是为了远离三日月宗近吧?虽然他和你睡在一起,可是他心里也的确害怕你,你是在想:离开几天能来个小别胜新婚,天天在一起迟早要出事,对吧?”
“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我说话有些含糊,不过真相是什么我也不想跟他说。这和三日月的真正身世有关,我可以推断出三日月的身世了:当年魔域太子阿萨托斯在尚未降生之际就遭人投毒------自古以来被人投毒的太子多了,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恰巧那时候他的三魂七魄正当入舍,在药性的侵蚀之下本来就联系得不紧密的灵魂和肉身立即分开,肉身只留一魄-----也就是俗称的被毒傻了。余下的三魂六魄失了根,随波逐流地飘荡,在长久的飘荡之中也就形成了一个被俗称‘无形游荡者’或‘微光’的神,这个新神就是他。
但是,尽管有机会,他并没有选择回去,回到那个本应该是他的身体上去。他说过:阿萨托斯的力量范畴是‘熵与核’,这两样都不需要被掌握,按照那一魄的本能与感情,自然地运行最好,如果用理智来控制它们,迟早会大乱。
而他担心的是这一点:如果他自己真的彻底疯了或者傻了,那就和阿萨托斯再也不分彼此,届时他将与阿萨托斯融合,三日月宗近这个‘无形者’就会真正的消失。融合的时候,会是一个无限混乱,殃及池鱼的过程,届时绝大部分生物都将在一片混乱之中失去他们自己的理智,失去让人理解的形态,失去力量。他毫不遮掩地对我表示,殃及池鱼还是小事,他害怕的是他如果和阿萨托斯融合,就再也不会认得我,因为那时候他已经疯到或者傻到长久彻底地不认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