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半蹲着的姿势小跑着,轻巧地来到了那个物体旁边,那是一个人的尸体,或者说得更明白点,是一个已经被吸憋了的人的尸体,只剩下了一张完整的皮的尸体,全身上下看不见伤痕,衣服也整整齐齐,头朝下趴在水里,没有了筋骨和血肉的身躯就像一张纸,被水流冲击着,但是因为脑袋还在,而且似乎只有这里没受到伤害,所以头部显得很沉,才压得住尸体没有被水冲走,此时它一头扎在水里,估计那脸也早就泡烂了,少年伸手拔出腰间的青铜刀,那是柄不很长的短刀,但拔出刀鞘了一瞬还是寒光一闪,应该是把好刀,他拿着那把刀,把尸体的头扒拉了一下,那人的脸一下子就从下面翻了过来,惨白而凄厉地呈现在少年的眼前。
但见这个少年根本没有一丝的害怕的样子,而是赶紧又抬头迅速看了一下四周,好,没动静,然后就低头仔细辨认起来,那张脸已经被泡得肿胀无比,像是一碰就破的大水球,五官也早就变了形,皮肤被水泡得像马上就要化了一样,但是,他还是很快就认出了此人,忽而就把眼睛使劲地一闭,似是硬生生地憋回了什么东西,那是他知道的最忠实的一个护卫,一直是古寨里最勇猛的那拨人里的一个,多少年来古寨的安全就全仰仗着他们这样的人,他并不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只见过爹曾经派这个人,当然还有其他类似的英勇的人去执行过一个又一个凶险的任务,每一次劲敌来犯,爹也都会率领着他们去冲锋陷阵,把所有危及到寨子的险恶抵挡到万水千山之外,而爹担负这样的重要使命也已经是众望所归,并持续多年的了。
现在,这样的一个似乎永远也打不败的猛士竟像是一块破布那样被扔在了这里,凄凉的让人快掉下泪来,而且,这是最后一个了吗?他们还有没有残存的人呢?不会都被消灭了吧?
记得灾难突然袭来的时候,整个寨子都整体陷入了黑暗,那是在某个模糊的夜晚,突然就降临的黑雾浓密粘稠,还夹杂着一些苦涩的怪味,毫不征兆地一下子从半空中落下来,鬼魅一样钻进了每一个它们能达到了角落和缝隙,霸道地侵入到每一间竹楼,每一间草棚,这黑雾像是有生命那样,专门侵蚀到人多的地方,只要一碰到它就会立即粘在身上,而凡是被粘染的皮肤立即像万箭穿心似的疼起来,烧灼的感觉会越来越强烈,很快就会在皮肤上灼出一片一片的孔洞来,留下的就是鲜血淋漓的肉,最先着道的是那些最没有防备的人,他们被黑雾笼罩的一刻基本上就失去了所有抵抗的能力,只剩下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身子哀嚎了。
聂海花和弟弟海崖住的竹楼在寨子的高处,那是爹给他们新搭起来的一座四角竹楼,很高很结实,背靠着那座大山,跑上去就能到达那片极茂密广大的竹林,那也是爹训练寨子里勇士的最佳场所,所有需要的东西竹林都能提供,那些竹制的刀枪棍棒是天然的武器,高大的竹子是练习攀爬的好地方,林间有限的空地正好可以考验人的因形而动,因势利导的随机应变能力,所以兄弟俩早就喊着要爹带他们一起去演练,爹也终于答应了,而且作为哥哥的聂海花其实已经偷偷地跟着几个壮士学了不少东西,到了弟弟聂海崖七八岁的时候,爹也终于想通了,每天带上二人,正式开始了密林里的训练。
黑雾降临的那晚,兄弟俩刚刚和寨子里最厉害的斗士比试过,这是寨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高手,他们身上的功夫都是从小就开始训练的,除了打斗这样的硬功夫还专门研习一些极特殊的本领,有的善于驾驭毒蛇这样的毒物,有的擅长隐蔽与逃遁,还有的专攻火器,制作出火流星已经能达到触点即燃,炸力十足了,这些都是寨中宝贵的精英,是所有人尊重和崇拜的偶像,就连作为寨主儿子的聂海花兄弟俩也是钦佩不已,常常缠着他们学些本事。这些正当年的汉子们看两个孩子身体素质还不错,而且好学肯下功夫,也就禁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时不常地就调教调教了,尤其对于哥哥聂海花,这孩子别看平常有些稀松顽劣的样子,一说到学功夫,那是最来劲的,几乎到了痴迷的份上,经常是聂海崖已经嚷嚷着肚子饿了好回家吃饭吧,他却还充耳不闻练起没完。这样也好,不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几种常见的武功了,拳脚倒还在其次,最善耍的是刀,尤其喜爱双手齐握,舞起双刀是飒飒生风,招招凌厉,也不知道是哪位师傅教的他,还是多半自己琢磨出来的,反正就是喜欢。
眼看着这孩子一天天发生的变化,他爹也禁不住想着他到底会有怎样的一个未来了,本来山里的孩子都很野,家族里往往没有人会特意去盘算这样的事,而总是率性而为,听之任之,长大后什么样都是随机,可聂老爹却有些舍不得,觉得这么好的一个材料,不好好捶打捶打可惜了,这个人当年自己就是一个叱咤风云的猛汉,胸中又不乏谋略,早年间就被选为一寨之主了,如今看着长子身上俨然已经悄悄地生出些自己年轻时的风范和气度,果然是棵苗子,不禁就想打造打造了。于是,除了日常训练的那些内容,他也开始教海花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带兵打仗和排兵布阵的方法与策略,当然初期也只能是些极浅的道理,而且仅仅还是纸上谈兵罢了。不过聂海花却学得非常认真,非常投入,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