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的男子阴郁着面色,嘴角勾起了阴沉的幅度。昏暗的屋中,本与常人无异的五官,现在看着却是犹如来自鬼狱的厉鬼。
月白长裙一丝不乱,长剑在裙角微触。
“何意?”凌月清冷道,“利器本凶,不是防身便是夺命,我是何意难道你还看不出?洪公子……不……”
漆黑的瞳孔敏锐灵动,红唇噏合缓缓吐出:“天、魔。”
洪啸龙微默,片刻后,笑意变得残忍而森冷:“凌姑娘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是天魔。”
凌月道:“洪啸龙……可不是什么有胆子的人。”
从开始那一剑挥去、这人竟是不躲不避时,她便已然生疑了。洪啸龙的伤势本该半月也不能下地的,就算得到了丹药医好了,也不会改变他那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本性。
“哦……?”洪啸龙双手环胸,抬着下颔道,“姑娘不过与他交流泛泛,竟敢如此妄下判断。本座倒是觉得,会不会是姑娘记恨他的无礼,想要私下报复——这里可是魔界,就算你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有的人不必深交也能知道其中的本性。”并未理会他的胡说八道,凌月径直道,“看来洪啸龙不但被夺舍了,就连记忆也被你占尽了。”
洪啸龙作无奈神色,口里却是冷声嘲弄道:“本座困于慈云太久,本想借这人的记忆了解一些现世的东西。可惜这人脑子里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也好,本座既再拥肉身,想要重霸世间也不过是寥寥些许时日。”
他的气息时时裸-露着逼人的凶戾,力量的压迫让凌月十分不适。然而此时却由不得她后退,能够多拖片刻,便有更多获救的可能。
稳住呼吸,凌月亦是面色轻松:“天魔大人镇于四神阵下千年之久,肉身磨尽,神魂又岂会无事?否则也不必掳走依儿,还需日日吞服她的灵血。”
天魔忽而沉默,眼里似是回想起某些悠长的记忆。
片刻才不轻不重地说道:“千年前,本座潜入仙界玲珑塔欲盗得塔内至宝,不料却被塔中古阵所伤。若非本座的练体魔功,只怕早已神形俱灭。本座自仙界逃入人界,被慈云山腹的灵气所吸引——那个一身邪气的老道竟然能得到神农鼎……呵……”
“所以说,这天道从来不是以善恶为界,是力量!”讽笑声过,天魔眸中寒光闪现,“只有力量!无人能匹敌的力量!只有它,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才能将所有人玩弄股掌。只要你足够强大,这善恶也不过是口里的一句戏言罢了。”
凌月蹙眉,压着心头的反感退开半步,保持着静默。
天魔并不在意她,微顿后便转口继续道:“慈云趁本座重伤,竟借助神农鼎的神力将本座压在道尊伏魔碑下,又在其上布下虚有其表的四神锁魂阵。若非他觊觎本座的魔功,本座也不会等到这再度出世的机会。不过本座也算因祸得福,千年前,本座盗宝无果,一朝谷底,不曾想碑裂之时,竟能再度得到至宝。”
气息不由紧绷,瞠目直视而去,那人阴郁地笑道:“土灵珠……竟然转世为人……”
心尖随着天魔的语调猛烈地跳动着,凌月握紧了长剑,一时思绪纷乱非常——依儿……竟然是土灵珠转世?!
可为何……她竟是想到了自己、那个沉睡在体内的红蓝太极……
言至此时,天魔已然有些无法收住一般,近似自语道:“土灵珠既已降世,那么其他灵珠必然藏于世间,本座虽不知玲珑塔发生了什么,但只要灵珠不在塔中,那么迟早、也会尽落本座手中。”
眼神与口气都染上了一丝疯狂,不难想象他全盛时期的残暴。
凌月静下心思,缓声道:“时过千年,如今三界早已不是你知道的那样了。当年你未能从玲珑塔中盗出至宝,如今至宝却散落在世,定是有他人盗宝而致,不论这结果如何,那人的修为必定是胜过你的……”
天魔气息一沉,斜眼瞪视而来。
凌月只觉呼吸微顿,像是被人扼住了颈脖,胸口沉地厉害。
“哼……”
天魔冷笑出声,移开视线。凌月立时喉上一松,恢复如常。
“若是那人葬身古阵也就罢了,若是还在世间,本座自会亲自送他一程,以感谢他将五灵珠放出玲珑塔。”
“五灵珠……”娲皇娘娘所留下来的五行至宝……
嗫嚅出声,凌月抚上心口——
青丘虽不混凡尘,不参妖事,但传说却是代代相传的。五灵珠凌月也曾听过,只不过记得的不太详尽罢了。与其他上古神器的印象一样,她只晓得那是非常厉害的灵宝。
没想到如今竟是离灵宝的距离如此接近。不……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近许多……
用力闭眼甩开纠缠着自己的烦扰,再次睁眼后,凌月神色清明道:“这世间正道无数,仙界也不会坐视灵珠四散。五灵珠、终会重回玲珑塔。”
口中字字清晰,心头却是绞痛地厉害——凌华……难道你的好,真的是因为……
天魔听罢忽而仰首狂笑,半饷才再次冰冷看来,眼中竟是一片嘲讽:“半妖,就算本座千年不知世事,单凭这人的记忆与本座近日的感受——如今的三界,远不如以往。本座当年练成魔功就已然称霸三界,又岂会败给如今的仙界小丑。”
“天魔大人未免想得太简单了点。”凌月不由抬高了音量,不知是为了打击这人,还是为了发泄心头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