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楚君极看,微微抖动的眼袋泄露其内心的紧张恐惧。
“皇上,这些人不是金吾卫!”
突然有人发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跪在楚君极脚边的武官神情激愤,瞪着恭亲王的双眼似要喷出火来,此人正是金吾卫指挥使徐谦。
此时此刻,徐谦的心里既愤怒又惊惧。该死的恭亲王居然敢叫人假冒金吾卫,拦在宫门口妄图射杀皇上!万一让皇上误会自己与他蛇鼠一窝,共同谋逆,岂非要害得他株连九族?
徐谦气得浑身发抖,多年武将的警觉敏锐又让他快速冷静下来。他凝目扫过那些冒牌金吾卫,忽然发现这些人有些可疑,再细想一番,顿时心头一惊。
“启禀皇上,这些金吾卫乃是匈奴人假扮的!”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
匈奴人怎会大批出现在皇宫大内?且人人手执弓弩!还穿着金吾卫的服饰?这……这是要亡了大楚啊!恭亲王根本是引狼入室,把江山拱手蛮夷,难道就不怕遗臭万年,被千夫唾骂?
孔维德也看向四周手举弓弩之人,确不似中原人。
楚君极淡声道:“皇叔,这又作何解释?”
恭亲王一双眯着的眼睛愈加抽动得厉害,双手也紧握成拳,紧紧压在身体两侧。
他原本就孤注一掷,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皇帝射杀了,待掌控了朝局,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徐谦那厮给叫破了,真是要气死他!若这个时候下令杀了皇帝,难道他还要杀了这儿所有的人不成?
忽然,从太和门里又走出一道人影,那纤细的腰肢,即便隔得远远的也能看得出是个女子。只见那女子缓缓踱至恭亲王身边,众人这才看清,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淑太后。
淑太后看着眼前与自己仅十步之遥的男子,那是她的丈夫,曾是她的天,更是这天下万民的主子。她为那个人生了唯一的儿子,陪着他从潜邸一路行来,把自己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他。可他却从未正眼瞧过自己。
如今,她第一次在面对这个男人时没有下跪,没有卑躬屈膝自称臣妾。以后,她也不会再对任何男人卑躬屈膝。
淑太后看了恭亲王一眼,再次把目光投向楚君极,而后厉声喝道:“何方鼠辈,竟敢假冒先帝,哀家绝不会饶了你!”
有了淑太后发话儿,恭亲王底气更足了,他微微抬起头,紧抿的嘴角渐渐松开,最后竟勾起一丝弧度:“凭你也配叫本王一声皇叔?”
突然,他一抬手,手上高高举着一枚玉如意,众人也不禁抬头朝那如意瞧去,熟悉恭亲王的人都知道那是他极爱之物,常年拿在手里把玩抚摸,没瞧见那如意通身亮得能滴出油来?
“众侍卫听本王号令!”恭亲王大喝一声,然后用力将玉如意往地上掷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劲箭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以凡人目力无法企及的速度,“嗖”的一声穿过广场,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前,“笃”的一声将玉如意牢牢钉在太和门的门头上。
顾让缓缓放下手里的弓箭,冷峻的眸子遥遥定在恭亲王身上,如同那定在门头上的箭矢,冰冷,无情,杀意弥漫。
恭亲王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淑太后恨铁不成钢地蹙眉瞪了恭亲王一眼,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平日里只知道欺压他们母子,还与周明萱那个贱人勾结给自己下套,让纳其兹那个淫人侮辱了她。以此为把柄,根本就不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睿儿明面儿上是皇帝,却处处受其掣肘,连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都不成!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给哀家杀了这些逆贼!”淑太后尖声儿喊道,她知道恭亲王与纳其兹约好了,以玉碎为令,一举射杀皇帝。如今玉如意被钉在门头上,根本拿不下来,只能她亲自发号施令了。
可淑太后喊完了,周围持弓的“金吾卫”依旧没有动静,她急得不行,眼睛一瞥,见着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心头一动,连忙退下玉镯想也没想就往地上砸去。
果然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敲击地面的声音琳琅好听,可惜她所预期的万箭齐发的场面并未发生,而那些“金吾卫”却在下一刻纷纷放下了箭矢,然后潮水般往两侧褪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更让淑太后没想到的是,有一个人从跪伏在地的人群中忽然起身,且低头哈腰,亦步亦趋地来到皇帝面前,单膝跪地行匈奴礼。
淑太后再定睛一瞧,此人竟是纳其兹!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感觉天真的要塌下来了。
淑太后实在想象不到,昨儿个夜里还在养心殿里与自己百般温存,指天发誓要为她赴汤蹈火的男人,转身就能捅她一刀!
虽然,她知道纳其兹这个人靠不住,也知道此人愚蠢且贪婪,可是身为一国太后的自己除了表面风光并没有多少实权,在被其设下圈套淫辱后,她只能将计就计,表面上委身于他,其实也打着利用他匈奴王子的身份为自己谋利。
昨夜几番颠鸾倒凤之后,纳其兹还不无得意地在自己面前炫耀,声称早已布下大局,就等着瓮中捉鳖,她这才知道纳其兹与恭亲王的密谋。也正因如此,她才下定决心孤注一掷,没想到……没想到啊——
“纳其兹!”淑太后突然发疯一样尖叫,“你骗我!你害了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