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连过了半旬有余,京中的暴雨未停。
倾盆大雨,不分白天黑夜地下,豆大的雨滴如脱缰之马,从低沉的空中冲向地面,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东一头西一头乱撞。
京城中的街巷笼罩在洪涝的阴影中,洪水奔腾,像是千军万马一般,汹涌澎湃。老百姓叫苦不迭,庄稼淹没了,家中的牲畜被冲走,他们欲哭无泪,怨天怨地,恨透了诡异的天气。
孰料暴雨未停,反而渐大。京城护城河涨水,原本就汹涌澎湃的洪水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冲毁堤岸,死了不少人。
一时间,京城沉浸在一片阴暗中,人心惶惶。
鬼怪神论在彼时传遍京城。
天生异相,必有妖现。
首当其冲的便是性情大变的长公主,宣和殿一事中,长公主处事诡异,狠厉无情,直把平阳府表小姐与公子逼得走投无路,再使狠招,毁了平阳府。
她咄咄逼人,强迫沈小侯爷下跪。
更让人心惊的是,她一番血令,清洗了馆陶殿与锦堂殿的宫人,尽数送入慎刑司。
饶是她师出有名,饶是她有理有据,可一个人的性情总归不会突然生变的,昔日长公主向来是跋扈自负,不会这些弯弯道道的。
甚至皇宫中有人看见,长公主半夜未眠,在暴雨中游荡,伺机咬断了宫人的脖子,喝光了他们的血。
流言猛于虎,在众多口诛下,在各种怪异的景象下,就算以往笃定谢绾突然开窍,气度不凡,他们坚持的都轰然倒塌,一时间纷纷反戈,将矛头都指向昏迷不醒已有十数日的谢绾。
野鬼附上,怨气冲天。
突降祸星,殃及社稷!
馆陶殿一隅。
有一个窈窕女子立于窗头,素白色的里衣绣着朵朵洁白的栀子花,冷风急躁,乌黑的发丝绡动,竟是有一种古韵生香的梦华。
她一泓清目看着窗外的暴雨,伸出素手,豆粒大小的雨点滴落,溅开了晶莹的花朵,煞是好看,
幽幽生暗香,淡雅到极致中无端有了一种妩媚。
南笙与北歌候在一旁,看着仿佛要沉浸在暴雨中的谢绾,心里却升起一种愤愤不平的恨意。
京城人心真是险恶,公主反击就是性情大变,公主清洗内贼就是暴戾恣睢。
难不成公主真真被他们算计,如了他们的意,这才是平常吗?这般厚颜无耻,倒叫人齿冷。
谢绾陡然收回了手,转身理了理衣襟。
她清目气势逼人,馨香典雅的脸庞尽是长公主的雍容华贵,她勾了勾淡色唇瓣,笑容清浅,却是极有分量。
看来她还是低估世人颠倒是非的本事,饶是她杀人有理,饶是她谨尊“礼仪”,还是落得个祸国殃民的罪名。
谢绾思索了片刻,寻了皇兄后,不知为何,她昏迷了数日,这京城已经闹翻了天了。
她讥诮地捋了捋两颊的青丝,有幽幽的鬼气在蔓延。
来得正好,本宫已是迫不及待了。
这一局,美名本宫要定了。
……
接下来,一晃十日也很快过去,暴雨有减缓的势头。
这一段日子以来,皇宫的流言都渐渐开始停歇了起来,人人自禁,过得极为平静,好似之前那些恶鬼传闻都不过是玩闹笑话,在湖面上荡漾了几圈波纹就不再起惊澜。
如常的夜。
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空,有明明闪闪的星点在点缀着,发出璀璨的光芒,直直地倾泻在地面上。
金尊琉璃瓦,倒映着波光,粼粼铮亮。
整个皇兄偶尔有有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缓缓婆娑,渐渐推移。
骤然,宫中一隅响起了推磨怒斥的声音。
“放肆!竟然阻扰沈贵妃娘娘,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一个牙尖利齿的宫婢朝着馆陶殿的宫人谩骂,下巴抬得极高,甚是嚣张。
馆陶殿的宫人看着眼前为首的沈贵妃与紧跟其后的淑妃,良妃,背后还有数十个说不上名号的妃子,他们瞅着这惊人的架势,心里犹豫不定,直在打鼓。
目露着不知所措,公主严令禁止闲杂人等进馆陶殿,可这沈贵妃与两妃其中一人,随随便便给他们下一个绊子,就够他们吃一壶的。
沈贵妃的宫婢红桃看着这神色松动的宫人,得意地扬起嘴唇,姿态摆得更为嚣张。
“贵妃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妖魔鬼怪,误了大事,你们有十个脑袋也够不了丢!”
红桃话音一落,馆陶殿的宫人脸色惨白,吓得浑身一颤。
在宫中流传的鬼神之说他们早有耳闻,原本他们是不信的,可京城生出太多异象,叫人不得不防。
他们身在馆陶殿,也是战战兢兢。
眼睛里闪过迟疑,公主性格大变,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如若真是野鬼附身,借此机会降妖除魔,也是极好的。如若不是,更是妙极。
宫人们侧身,正要让一众嫔妃踏进馆陶殿中。
突然传来一道雍容的女子声音,气度逼人。
“本宫竟不知道,馆陶殿连阿猫阿狗都能放肆了?”
众人听着这锋利逼人的声音,心里无端发怵,眼光不由自主地循着视线看向款款而来的女子。
女子双手交叠在胸前,一裘青衣镶边银丝,淡雅中高贵十足,裙摆逶迤拖地三尺有余,她头绾fēng_liú云凤髻,插着几根孔雀三色碧钗,一派矜贵风华。
她柳眉婉约,唇色清淡,是个标准的仕女美人。
她一步步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