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谢绾款款地转过身来,双手交叠在胸前,仪态万方,雍容华贵。
她稍稍抬起下巴,一泓潋滟清目幽幽,如同深不可测的古井,淡淡望着不远处的魏初。
男子一裘白衣飘飘,墨发微微扬起,衬着悬在半空中的影子,直似神明降世,温润如玉。
魏初见谢绾顿下原地伫立,似在等候着他,他心下一喜,丰神俊朗的脸庞带了几分真切的笑意,脚步加快,朝着女子走去。
他一双温和的眸子一直望着窈窕而立的谢绾,猝然,微微一怔。分明不过几丈的距离,却隐隐地,竟是看不清女子的容颜。
月下光华,倩影朦胧,只能窥得她美好的轮廓,无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似温雅,又似浓郁的妩媚旖旎,直叫人忍不住靠近,端看着她来探个究竟。
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了。魏初又仿佛从未认识过谢绾一般,或是谢绾一夜之间,完全变了。
不过是数步的距离,他的心里就闪过千百种想法,倏地,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看向谢绾的目光愈发温柔缱绻,像极了深情的模样。
谢绾察觉到魏初的眼神变化,胃里一阵翻滚,姿态愈发自傲起来。
不到半响,魏初就走近谢绾身侧,他嘴角含着笑意,温情脉脉地唤了一声绾绾。
谢绾听着这一声声深情的绾绾,清目杀意一闪,险些忍不住朝着魏初怒斥一句伪君子,如此装模作样,他也不嫌恶心么?
而不过,她只是稍稍点头,算是应过了魏初。
魏初瞧见谢绾冷漠的模样,嘴角的温润笑意僵了僵,刚想要说话,忽然发现身旁还有一个淑妃。
这才收起了那含情脉脉的模样,向着淑妃谦润地说道:“臣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的神色有些古怪,目光在谢绾与魏初的身上来回打转。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长公主立于原地,稍稍抬起头,偏生她在一众贵女中又是长得身量较为高挑的,神态倨傲极了,这两人不像是未婚夫妻,好像……贵主与臣子一般,似乎还有恨意在两人中生起。
许久,正见谢绾与魏初两人望着她,淑妃脸色微微一僵,忙不迭向着谢绾赔笑起来:“臣妾方才出神,在公主面前失仪,请公主谅解。”又看向魏初,笑道:“魏世子。”
魏初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淑妃看见魏初玉树兰芝的模样,在心里暗叹自己多想。长公主今夜经此惊鸿一舞,美名势必扬天下,而魏世子风度翩翩,是京城难得的良婿,二人如此契合,怎么会有异样呢?更何况他们原本就是臣子与公主,在人前总归要恪守礼仪的。
她既能搭上谢绾,自也不是没眼色之人。锦和皇朝民风不算苛刻,姑且有婚约的男女,只要不做太过出格的事,也是准许单独见面的。花前月下,互诉衷肠。
淑妃也是过来人,她很识趣地与二人道了一句告辞。
谢绾微微一笑,不可置否,反倒是魏初“温柔体贴”地叮嘱淑妃夜深慢走。
魏初眼见着淑妃走远,这才扭过头注视着谢绾,情深款款地与她“互诉衷肠”:“绾绾,我都知道了。”
谢绾心里汩汩杀意在沸腾,别过头,不忍再看魏初装模作样,声音极为冷淡:“魏世子都知道了什么?”
魏初温润的脸庞闪过一丝不虞,实在不喜谢绾如此淡漠的模样。半响,他才缓过神来,继续温声道:“绾绾,我知道你这般变化都是为了我,我心甚欢。无论是如何的你,我都喜欢。”
“噗嗤”一声,谢绾终究是忍不住了,她撂起衣袖,掩面嘲笑了起来。她目光讥诮地望着魏初,杀意波动,仿佛他是什么不值得一提的蝼蚁一般。
一时间,魏初心神大乱,谢绾的目光太过锋利,竟让他无所适从,他脸颊的肌肉在抽搐着,隐隐有恼羞成怒的征兆。
良久,他忍了又忍,一双眸子温和缱绻,里面全是控诉:“绾绾,你还在怪我?锦椿的事……”
他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道下去。
谢绾目光陡然嗜血起来,她唇畔勾起鄙夷,又似自嘲的笑意,看,魏世子惯会用这个伎俩,分明是他的过错,偏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倒真成了她的错了。
半响后,她倏忽嫣然一笑,古韵生香的眉眼竟是带着惊心动魄的妩意,仿佛满城春光都黯然失色起来。
魏初心头一颤,眼神迅速痴迷起来,他竟不知,谢绾也是如此瑰丽得摄魂心智。从来的她美则美矣,只是太过强势,没有那般感觉。对,就是这般若即若离的妖异。
谢绾唇畔带笑,语气温软,无端带着极致的冷意:“魏世子你也配吗?”
“什么?”魏初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脸颊肌肉隐隐在颤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谢绾。
谢绾目光变得极为幽深,深处有惊人的恨意在翻卷,偏生美人笑靥如花,只听她一字一顿重复道:“本宫道,魏世子,你也配吗?”
魏初如遭雷劈,好似当头被淋下一盆冷水,浑身血液瞬间发凉,又仿佛是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到人前,任人指点嗤笑,又是羞极,又是气极恨极。
魏初脸色涨红,渐而发青,颈子涨大得像要爆炸的样子。他敢发誓!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谢绾今日这般羞辱过他!
谢绾看着魏初羞愧难当的模样,心里一阵畅快,有幽幽的鬼气在蔓延。羞愧吧,愤怒吧,魏世子你要睁大眼睛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