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还是那个地牢,少了水缸,多个一个沈平安。这一次回到了地牢里,他心如止水,静静躺在草堆里看着昏暗残破的墙顶。
从谷中回来平安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面对药铺掌柜的悔恨交加,与妖邪对峙的怒不可遏,身受重伤的痛彻心髓,阮玉现身的至死不渝,死里逃生的惊心动魄,阮玉安然无恙的如释重负,这一幕幕不停的在他脑中滑过。这是他的第一次生死之战,他要好好记录下这个时刻,免得将来被记忆骗了。
平安觉得这时候自己的眼睛无比清明,他看到墙顶流动着几道痕迹正在聚拢,不多时汇聚成一粒水珠,水珠尾巴跟墙壁连成一线越来越长终于承受不住向下坠落,在空中翻滚着撞开细小的尘埃泛起阵阵涟漪,平安在水珠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越来越大。
这时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打乱平安的心神,平安皱着眉头望了过去。
一个朦胧的身影提着灯笼走了进来,近了发现原来是郡守,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饭笼来到平安牢门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平安心想,他怎么来了,不过无所谓,转过头去继续看墙顶,却再也找不到刚才的感觉了,只觉得这墙顶破烂的刺眼,心中一片烦躁。
郡守没有在意平安的无礼,打开饭笼取出几个馒头四盘碟菜肴,两荤两素,甚至还有一**酒。他把饭食摆在盖子上,微笑道:“你看来心情不错,还有心思发呆。”
平安头也不回:“怎么,发呆也是罪?”
郡守一愣:“这倒不是,如果你喜欢发呆也可以是种爱好。”随后苦笑:“看来沈兄弟对我很是不满啊,不过再不满也是要吃饭的,不妨过来坐坐。”
之前还不觉得,被郡守这么横插一杠打乱了思绪,平安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不情不愿的挪了过来。
郡守微笑着递过筷子:“趁热,多吃点。”
平安握着馒头夹着菜:“你是来给我送行的?”
郡守点点头:“算是送行吧,能喝几杯吗?”
“以前家里穷,饭都省着吃,没喝过酒。后来家没了,想来我应该是能喝几杯的。”
郡守提起酒壶,把酒盅满上,给平安递了过去。
平安接过酒盅,仰头灌了下去。登时眼睛瞪圆,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舌尖好像失去了感觉,胸腹中像着了火,浓郁的辣气仿佛要从鼻孔中喷出来。如果不是不想在这人面前失态,他真想伸出舌头来好好扇它一扇。
郡守被平安的窘样逗的“哈哈”大笑:“这是北地正宗的杏花村,入口绵甜,留有余香。虽然不是烈酒,但似你这般牛饮肯定也是遭不住的。”
说完神色莫名的暗淡下来:“好酒啊好酒,这**酒我存了近二十年,是我年轻的时候从北方的商客手中买来的,或许我这辈子都不能堂堂正正的回到北方了。”
平安疑惑的看着郡守:“为什么?”
郡守说:“我是汉人,是大梁的官员,北方是魏国的地盘,受鲜卑人的管辖,大梁一日不能平定天下,你觉得我能回的去吗?”
郡守叹叹气,随后给自己也满上一杯,向平安敬道:“不说了不说了,这杯酒,我敬你,也敬那些捐躯的将士,多亏了你们,城中的祸患才得以平定,百姓才能免于灾祸。在下,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能略备薄酒,希望沈小哥不要嫌弃。”
平安放下筷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郡守正色道:“之前在大堂上人多口杂,沈小哥又被识破了身份,在下不得已只能将其他几位赶出城外,至于沈小哥你也只能暂时收押,以绝悠悠之口,希望沈小哥海涵。”
平安惊讶:“你说你相信我们?”
郡守笑笑示意,“吃菜吃菜,边吃边聊。”
“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何将军是个直人,虽然多少有些小毛病,不过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花花肠子,他说你们血斗妖魔,那就一定血斗妖魔。”
平安夹着菜:“那你白天为什么那么说。”
郡守:“不得不为,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说。这个世界不会有妖魔,也不能有妖魔。”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皇上如今崇信佛门吧。”
平安没好气的说:“何止是崇信,都三番两次出家了,还到处征收‘菩萨钱’。”
郡守苦笑:“的确,皇帝出家这种事早已是大梁乃至北魏的笑柄,不过你不知道皇上早年是极为推崇道门的,华阳真人虽然仕途不顺,但是在他辞官归山后,皇上亲自主持为他的上清派建宫立坛,每逢大事无不前以咨询,月中常有数信,一时传为美谈。可惜呀,皇族子弟多有变故,皇上屡受打击后改信了佛门。或许是为了制衡道门,亦或是真的心灰意冷,连朝政都不再理会,一心跑到成佛上了。说来可笑,道门强盛的时候朝廷重臣都没几个有道号,现在佛门强盛,朝中重臣反而个个以佛为名。”
“唉,我并不抵触佛门,只是修佛真的比江山社稷天下百姓还重要吗?北方现在打的热火朝天,现在不抓住机会,等到北方一统,那时候便是我大梁亡国之时!”
平安不解:“可那跟妖魔作祟有什么关系?”
郡守叹道:“百姓是淳朴的,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有三丈之地可以遮风挡雨,他就心满意足;百姓是愚昧的,明知道拜佛屁用没有还是要拜,到头来却全是奢望,自欺欺人,可他们还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