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一炷香后醒来。
苏卓凝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她施针之后,皇上脸上的虚火就渐渐退下了。苏卓凝知道皇上就快醒来,便让林议先去皇后宫中等着,之后再见机行事。果然,一炷香后,皇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苏卓凝赶紧斟了一杯水,端到皇帝面前,跪着奉上,不敢开口。
皇上昏迷多日,口干舌燥,眼下刚醒过来,并没有闲暇去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下意识接过了杯子,抿了两口。如此润了润,才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张治益……朕睡了很久了吗?”
苏卓凝却是不敢答话,害怕自己的声音,会把刚刚清醒的皇上又再次吓晕过去。
皇上似乎发现了场面的异样,隐隐透着几分威严:“张治益?”
苏卓凝知道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这一劫,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先坦白一切,赌一次皇上的信任。想到这里,她把心一横,咬了咬牙,索性重重地磕了个头,用自己那藏无可藏的清脆女声说道:“求陛下恕罪!”
这声音出现的太过突然,皇上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上的杯子给摔了。他大概是刚醒没什么力气,想向床的里侧挪一挪,却怎么也移动不开。
“你是……谁?”
苏卓凝听到皇上的声音里,似也强压着一抹紧张,便不由更重地磕了两下头:“回陛下,臣女并无恶意,正是十月郡主,苏卓凝。”
一时没有人接话,苏卓凝也不敢抬头去看皇上此刻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臣女此番易容混入陛下的寝宫,绝无任何恶意,陛下若是不放心,外头就有陛下的贴身宫人候着,只要陛下一声呼唤,他们便会进来!臣女甘愿领罪,只求陛下给臣女一个解释的机会,仅此而已!”
依旧是良久的沉默。
终于,就在苏卓凝已经快要对事态失去信心的时候,她听见皇上缓缓吐出了几个字:“你说吧。”
深吸一口气,苏卓凝心知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条理分明地将自己准备好的话,从容说了出来:“陛下已经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里,太子被囚、中宫失势,朝政大局全部落在了平王手上。臣女冒死前来,就是想要看看,陛下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事实上,太医院束手无策的病症,臣女为陛下针灸后,却是一炷香便能醒来了。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有心人的布局。容臣女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如果陛下这一病不起,谁会得利最多?”
皇上仔细听着,眉间深深锁住,语气冷如北风:“不用管什么忌讳了,有话直说。”
“从猎场遇狼开始,整件事就有许多疑点。太子当时带着御林军擅闯猎场,只为救臣女一命。陛下若是细细推敲,便会发现这其中的蹊跷。如果狼群真的是太子布下的,他为何不为臣女早做提防?陛下可还记得,时疫之后,曾许给臣女一个心愿?臣女只希望陛下能让臣女查明真相,莫使一人含冤!”
皇上并不回答,高声呼唤一声:“来人。”正如苏卓凝刚才所说,殿外候着的宫人们迅疾地推门而入,为首的太监甚至喜极而泣地跪了下来:“陛下总算醒了!”
兴许是看见了亲信的宫人,皇上稍微定了定神,道:“小喜子,为朕传些吃食。”然后,他又转头看向苏卓凝:“你先留下,陪朕用膳。”
苏卓凝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只是默认。
不一会儿,小喜子就为皇上端来了一碗清粥,并当着皇上的面用银针试了毒。皇上示意宫人回殿外候着,等所有的人都退下后,方才不疾不徐地对苏卓凝说:“帮朕看一看,这粥有无问题。”
由此看来,皇上应是信了点苏卓凝的话,才会对膳食也这样小心。毕竟已有了银针试毒,他还要苏卓凝再一次查看。
苏卓凝不敢违逆,小心地站起身,接过粥碗,仔细观察了颜色,又闻了闻,道:“回陛下,并无问题。”
皇上不再说话,放心地将一碗粥慢慢喝下。
凝结的空气中,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这一碗粥进的十分缓慢。
喝完后,他才对苏卓凝说:“十月郡主,你可知道,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臣女不敢。”
“若是旁人,敢在朕面前如此胡言乱语,朕早已将她斩了。”
“臣女相信皇上是明君,自然能辩忠奸,所以即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混进永阳宫。”
“时疫的时候,朕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不仅抗过两次旨意,还让白元彻收了一颗玩心。如此看来……”皇上沉吟片刻,终是说:“朕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彻查清楚所有的事情。只是你须得记住,这并不代表朕信了你。”
苏卓凝听着皇上威严的口吻,深深拜倒,以首叩地:“谢陛下!”
还好,这一次,她赌赢了。
天政十七年,十一月初九,一病多日的义安帝再次醒来,一醒来,就赐了十月郡主一把尚方宝剑。
持此剑者,上斩昏君、下诛佞臣。
朝野震惊。
明眼人都私下议论,这一段时间因为围猎而混乱的朝局,可能即将出现更大的变动。占尽上风的平王,下狱被囚的太子,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而十月郡主,这个当朝唯一一个被义安帝敕封爵位的平民女子,一时之间,成为了整场局面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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