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说这话的是《三国》里的吕蒙,而对象是鲁肃。都是历史上牛逼哄哄的大人物。
而作为一个听众,王学谦却面对张学良滔滔不绝的口若悬河,顿时也生出这种感觉。可是他知道,这种感觉是虚假的粉饰而已,张学良的水平还没有到能够对着王学谦侃侃而谈经济体制的演变这样的大话题。
换一个人,如果换成是卫挺生、宋子文、马寅初中的任何一个人,倒还差不多。
这并不是王学谦看不起张学良,因为这个转变是在太短,短暂到让他觉得不切实际。从一个经济学的小白,到能够缝隙国际局势的大能,而中间只有间隔了三天的时间,连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王学谦的心底甚至能够断定,张学良潜移默化之中,成为了马寅初的传声筒。
这孩子,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心思也太单纯了一点……
张学良还不知道王学谦对他的评价,看见王学谦嘴角的微笑浅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凝重。张学良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他说的很多东西都是‘舶来品’,可硬生生被当成了自己的感悟,说不心虚,那是假的。可真要说心虚,他也不知道错在了哪儿?
他也不想想,这几天马寅初给他讲的都是些什么?为什么他刚刚有一点念头,觉得东北的大豆生意可以为之。忽然间,马寅初的研究都铺天盖地的都是这些东西?
东三省已经俨然成为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大豆产区,在缺少化肥的时代,肥沃的土地是高产和优质的保证,而东三省恰恰不缺的就是肥沃的黑土地。
远超本地市场几千几万倍的产量,绝对不是眼下的东三省能够吃得下去的,必然成为大豆输出的最大原材料市场。谁能掌握这部分市场,谁就能获得最大的经济利益。接下来加工,销售市场。都是围绕着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在做文章……
等于是张学良想什么,马寅初就能拿出他感兴趣的东西,一步又一步地引导对方的思维。
话不多,但都是画龙点睛。拨云见日的点缀,缺少不得。
这世间有这么多的巧合吗?
可马寅初又非常隐蔽的将自己隐藏在引导者的位置,所有的想法都是张学良灵光突现的总结。这也是张学良在王学谦的面前能够自信满满的描述出一片广阔的远景来,其实说的都是马寅初的想法。
一个对经济学毫无接触的人,在几天之后。凭借一本通俗普及的小册子,还有名师三天的教导,就能侃侃而谈?将产地控制,从源头开始垄断,一直到加工,销售,包括银行的资金挑拨和周转,等等说的头头是道。有这样的人吗?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而是妖孽。
张学良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悟性,他也成不了妖孽。
他或许很聪明。但绝对还没有聪明到这个份上。
原因只有一个,张学良被当成马寅初的枪使唤了,可让王学谦不解的是,马寅初为什么不来当着面和他说?他本来就是自己的经济高参,参与浙江经济的宏观政策的制定,难道两人出现了隔阂不成?
王学谦随后否定了这个推断,两人之间出现隔阂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马寅初可能是隐晦的表示,他要走。
去哪里?
如果马寅初去想去美国的话,他肯定会当面和王学谦说。这中间他们中间没有分歧。如果马寅初要是想去民国的其他地方,就难说了。知遇之恩不敢说,王学谦对马寅初不薄,那是敢拍着胸脯说的。可马寅初还执意要走。那么只有一个肯能,他觉得上海禁锢了他的名气。一个经济学家,不同于文学家和科学家,前者可以通过出版的攒名望,后者可以通过研究来厚积薄发。
而经济学家却有点像是纵横家,流派很多。著作又多半晦涩难懂,读的人不多。
那么就需要一个宽阔的平台来推销自己的学说,获得足够多的名望,从而成为大部分都认同的真理。
上海,拥有民国最大的市场,金融体系,还有最大的港口,但唯独缺了一点对学者最具吸引力的东西,文化中心。
只有在文化中心,获得足够多的名望,一个学者才能拥有获得整个国家高层的赏识,从而将自己的学术变成政策,推销到整个国家层面。而经济学家正是最依赖国家层面的推广的一类学者,他们的研究不存在对与错,只有国家权力机构认可之后,才能获得推行的机会。
“王哥!”
张学良见沉默不语的王学谦,紧张的叫了一声,声音都带着颤音。
王学谦惊醒之后,才发现,原来张学良踟蹰不安的坐在他的对面,像是说错了什么话似的,他尴尬的笑一笑:“汉卿,还请见谅,刚才有些走神了。”
“王哥,刚才我说的豆油托拉斯……”
王学谦耷拉下眼皮,细声细语道:“我要好好想一想。”动辄数千万的资金,运作起来非常麻烦,因为需要掌握整个产业,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出错,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允许出错。
这可要比在芝加哥期货市场上挂牌交易难的多。
张学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虽然非常期待王学谦能够爽快的答应下来,可他也知道,牵涉越多,动辄几千万、上亿的大宗商品交易,答应的越是爽快,反悔的可能就越大。
反倒是王学谦这样细声细语的沉着冷静的思考,更加能够给他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