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三年的下半年,时局变得异常的艰难起来。北方两大势力,直系和奉军在长城沿线,七百多公里的防线上陈兵列阵,大战一触即发。作为直系军队的最高统帅,吴佩孚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居庸关附近视察防务,可即便如此,他心里也是没底。
和奉军不是第一次交手,最近的一次在去年,每次奉军都有显著的提高,这是作为对手的吴佩孚最为担心的。今年虽然还未开战,但吴佩孚心里有所准备,肯定要比去年更加难对付。
将奉军打退是毫无意义的,无法出关,对于直系来说,将是一块压在胸口的时候,只会原来越沉重。
奉军有日本人的支持,而且还是不遗余力的支持,从武器到军官培训,从资金到后勤保障,张作霖要说没卖国,谁也不会相信他说的鬼话,不然日本人会这么干?
可直系呢?
北方的省份本来就相比南方比较贫困,很多地方根本就不指望能够收上多少税。还有不被信任的地方大员们,比如说阎锡山,他是‘国党’的成员几乎是公开的身份。可阎老西却能够在山西稳坐泰山,凭借的就是他两不相帮的做派,什么三个鸡蛋上跳舞,阎老西就没有存过出兵井陉的念头,也没有想过从南山进入平津的打算。外面打生打死,他就只做一件事,窝在山西当山西王。作为他爱好‘和平’的回报,不管谁入住燕京,阎锡山都不用将晋绥军作为帮衬的一份子,他可是坚定的中立派。山西境内的军队和物质就是曹锟无法伸手的。
如今山东的局势也急剧恶化,津浦线已经不安全,从南方过来的武器装备和粮食,只要路过济南府,齐燮元肯定会拦下来,扩充自己的军队。吴佩孚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从卢汉铁路调集。眼下虽相安无事,可一旦齐燮元突然发难出兵河南,将来卢汉铁路的安全都会受到威胁,就和当年直系和皖系对阵的局面一样了,如果齐燮元沿着津浦线进攻天津,那么对于吴佩孚来说就是腹背受敌,兵法上的大忌啊!
皖系当初至少没有在长城沿线和奉军对峙的局面。
站在烽火台上,看着巍峨的燕山山脉,吴佩孚有种岁月催人老的凄凉,他想着自己还能替曹锟掌军多久?一列从关外进入关内的火车,冒着白烟,吭哧吭哧的穿过山峦,副官低声提醒道:“大帅,火车来了,大总统在燕京还等着您。”
“嗯。”
吴佩孚在马弁的扶持下,骑上了坐骑,信马由缰的往火车站的方向而去,卫队齐刷刷的上马,朝着吴佩孚的坐骑追去,铁蹄践踏大地,发出如雷般的轰鸣声。
燕京,西苑大总统府邸。
曹锟面对吴佩孚的要求,两条浓厚的卧蚕眉纠结在了一起,仿佛用抓笔沾上浓墨,胡乱在额头上画出的一道墨迹。曹锟是个怕麻烦的人,或者说他是那种喜欢生活在熟悉环境中,不喜欢变化的人。
从善如流也好。
随波逐流也罢。
面对吴佩孚要求撤换山东督军齐燮元的建议,曹锟有点举棋不定,说实在的齐燮元做的实在过分,当初在江苏,督军李纯暴毙的时候吴佩孚就想要将齐燮元打入冷宫。可当时直系初入燕京,担心江苏闹出兵变,加上直系和张作霖已经开始了摩擦,大量兵力部署在长城沿线,根本无暇顾及东南的局势,才让齐燮元有了喘息的机会。
可随着时局的进一步艰难,日本政府不仅仅扶持了张作霖,而且还准备干预民国北方局势的态势来看,齐燮元就变很可疑了起来。
“老实说,齐燮元这娃娃,我也信不过他。”曹锟憋了很久,才说了这么一句中肯的话。
其实,曹锟的话只是说了半句话,后半句是:留洋的一个都靠不住。
引申出来的话就更让人寻味了,估计不外乎,读书人的花花肠子都藏着阴谋诡计。反正曹锟自己是大老粗,说这样的话肯定是理直气壮的,根本就不用思量他麾下的将领之中,有多少是留洋的,有多少是有过功名,曾经的读书人。
吴佩孚因为担忧而阴沉的脸上稍霁,可要是他知道曹锟的心里话,肯定要骂娘了。别看他是秀才从军,可不是那种说话温和的儒将,而是一个火爆的性格,尤其是在内心忧虑不已的时候更是脾气暴躁。最近挨骂的将军可不在少数。
“大总统,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吴佩孚接着话说下去,他已经准备推荐合适主政山东的人才了。
可曹锟像是先知先觉地反对道:“齐燮元是信不过,可谁能保证派另外一个人就能信得过?”
“大战在即,如果山东政局无法稳定,万一在关键时候,齐燮元倒戈一击,将关系到燕京的安危,乃至整个直系的安危。到时候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吴佩孚不介意把后果说的再严重一点,另外他不得不说出一个事实:“现在大战一触即发,而我不得不预备一支劲旅来防备齐燮元,对前线的将士来说,也是非常不利的。”
“难道不能让山东军队抽调主力,部署在燕山一带?”曹锟想了想,觉得裹挟其部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种作法也不稳妥,前线反水的后果虽然比腹背受敌要稍微好一点,可也仅仅是稍微好一点罢了。
吴佩孚摇头道:“他拒绝了。”
“理由呢?”
“山东局势不稳,卢永祥和王学谦都有窥视山东的意思。”吴佩孚如实说。
曹锟冷笑道:“他不过是一个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