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
王学谦眼神明显的愣了愣,随即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像是心中无愧的坦荡,可心中却不免有点紧张,连王鸿荣都看出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超过四十年经商经验,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朱葆三,是否会怀疑王学谦的诚意?
在他的眼中,王鸿荣不过是名义上的父亲,更多的东西,就是他这辈子都不能说出来的隐秘。
王鸿荣并没有停下来,反而不紧不慢往前走着,却沉下心来,听着身后的动静。
镇海不像是在上海滩的英法租界,街头上随处可见穿着皮鞋,打着金属鞋钉的‘文明绅士’。这里更多的是,穿着软底布鞋,质地柔和,材料轻便‘湖绸’的人们,脸上流露出富足的神态。
但王鸿荣清晰地的听到,身后儿子的步伐,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不紧不慢,甚至让他有种幻觉。王学谦的脚步声,根本就不是人应该发出的动静,而更像是钟表的滴答声,严丝合缝的紧密和精致,像是计算好了一般。
有那么一刻,王鸿荣都想要回头看看,但还是忍住了。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走上了甬江入海口的堤坝上,前方是一片云彩蓝天交汇的天地。
和大多数河流的入海口一样,甬江也不例外,江水带着泥沙,浑浊不清的冲入大海,却像是海藻一样,被拦在岸边,仿佛是在荡漾着。
“我以为你会解释几句的。”王鸿荣目视前方,淡淡道。
“没必要解释的东西,一旦解释起来,会让大家都觉得很麻烦!”王鸿荣心中真怕儿子会和他一直顶下去,他甚至感觉到,在王学谦的心中,有一种抗拒的情绪在抵抗,他们之间的父子亲情。好在王学谦并没有长时间的沉默,让他难堪:“在外人看来,宁商总会,宁绍财团,甚至整个江浙财团都是非常团结的,甚至是排外的,但这并不是建立毫无保留的信任的基础。”
王鸿荣想了想,点头道:“也对,商团也好,财团也罢,没有利益的羁绊,最后终将会成为仇人。不过你不该把人心想的那么功利,会让人寒心的……”
能听到如此清醒的话,说不吃惊,那是假的,很明显的愣了一会儿,王学谦嘴角不由的露出一丝苦笑。谁都不会是傻子,如果说他有不得不这样做的苦衷,但是朱葆三会看出来吗?
此刻,王学谦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的心头不由的紧张起来,在王学谦的计划中,朱葆三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也是无法绕过去的一个环节:“你说,朱伯伯是否也会看出来?”
“他呀!看出来了,也不会说。”
王鸿荣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似的,回头看着已经是大小伙子的儿子,从王学谦的身上,他竟然看不到自己的影子,除了眼神,嘴角,还有挺拔的鼻子,这些遗传无法绕过去的表象。
反而杳无音讯十多年的儿子,突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却让他有种恍惚的错觉。王学谦处处透着妻子身上的精明,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儿子更加具备锐气。
这已经是在年轻一辈中,非常少见的了。
更让他吃惊的是,王学谦还很神秘,好像突然之间,建造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沉吟一阵之后,王鸿荣笑了,数年来,长久积郁的皱纹似乎也一下子舒展开了不少,人也显得年轻了起来:“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心里有答案了,何必再来问我。”
“有您老把关,我也能少走不少弯路,不是?”王学谦恰逢时机的拍了一记马匹,当然王鸿荣很受用,咧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其表情足以用豪放来描述。
“葆三兄是个明白人,他能看不出你的想法?”王鸿荣收敛了笑声:“不过你毕竟还是年轻了一些,不懂他那个年纪的人,需要什么?”
“认同感和成就感?”
王学谦随口回答,轻描淡写的语气,确实不像是深思熟虑的样子,但却让说到了点子上。
这一点,连王鸿荣都无法反驳,朱葆三想要什么?
或许王鸿荣再清楚不过,其实朱葆三想要的,也是他想要的,人道七十古来稀,朱葆三是一个明白人,他能不清楚他这辈子最缺少什么?丰功伟绩说不上,但如果能够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即便是在地方志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对于朱葆三来说,都是不会放弃的。
和朱家,王家不同,宁波商团之中,很多人把宁波设立特别市当成了一次重新洗牌的机会,或者是利益分配的盛宴。这对想要获得政绩的朱葆三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敌人。
所以,站在朱葆三的立场上,他是需要有一个不同的声音来压制那些贪婪的心。本来,在他看来,王学谦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再说,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贪恋权位,少不得被人埋怨。将来这市长的位置,王家人来坐,他也放心。
再说了,王学谦的能量一点都不少,如果能够在他在位的时候,积攒足够的人望和权势,也方便将来顺利交接。
可王学谦似乎根本就没准备接收的样子,反而想着把权利分出去。
这让朱葆三在不解之余,也有点担心,这才匆匆拍电报,让王鸿荣来宁波商议。但王鸿荣能知道王学谦多少心事,加上谈论的对象是他的儿子,更显得谨慎不已。
不过,朱葆三也大方,牵头之后,将副手的位置让给了王鸿荣。
竟然朱葆三猜不透王学谦的心思,就让王鸿荣去猜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