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站在王学谦的立场,他是非常认同聂云台的主张。但是眼下不是商量贷款的事,而是有一项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解决。很快,他的眼神放在了在房间里的桌子上,上面一摞一摞的都是烫金的请柬。不用猜,都知道这些请柬是派什么用的。
“聂会长,这些请柬……?”王学谦有明知故问的嫌疑,但是聂云台并不在意,反而摇了摇头道:“英国人给我出了一个难题,我是送也不好,不送也不好,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哦?”
宋汉章其实也是公共租界‘内四条’的受害者,或者说他是受害者领袖。毕竟英国人针对民国银行业的手段,众人皆知。他这个银行公会会长,就不能熟视无睹了,出于责任,他都要站出来表示立场。
而英国驻沪总领事馆的邀请,让他无法躲避,只能在上海总商会和聂云台两人琢磨,英国人的意图。
“子高,也是为这事而来吗?”宋汉章抬头道,虽然他和顾维钧看似聊的火热,其实他一直支着耳朵,在听王学谦和聂云台的聊天。
顾维钧笑道:“他可是拿到请柬了啊!”
“哦!”这下,朱子兴才被人注意到了,可是这样的结果,让给他提不起一点精神来。众星捧月,有些难办。但是也不能把自己贬低的太多成为一个送信的杂役吧?
朱子兴没趣的张开大嘴,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哈欠:“哎呀,都快九点半了,困死我了。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等到朱子兴兴致索然的打着哈欠,走出房间之后,聂云台这才对宋汉章点了点头。要是让他知道,原来这两人一直在防着自己的话,非气的‘掀桌子’不可,太不把少爷当人才了。
聂云台拱手对王学谦和顾维钧的方向,做了一个作揖的样子,显得颇为无奈道:“两位,聂某也是两难境地。这英国人突然如此兴师动众的宴请总商会这么多人参加宴会,可是来者不善啊!上海总商会虽然这次站在罢工和罢市一边,但是并不是铁板一块,万一英国人……”
“聂会长是担心英国人万一针对工人最多的纺织行业,提出优惠政策,这次罢工和罢市将不攻自破是吗?”王学谦颔首道。聂云台不仅是总商会的会长,还是纺织工会的领军人物,
可是纺织行业的企业家,在上海说得上名字的,少说也有几十家。他总不能替代所有人做主吧?
更何况,一旦纺织行业成为英国人的突破口,其他行业会怎么看待纺织行业。需要依赖大量贷款的纺织行业,将成为各个行业处之而后快的罪魁祸首,奸商典范。
加上交恶银行业,这种后果,对于聂云台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见聂云台愁眉不展的苦笑,王学谦反问道:“那么聂会长是准备不赴宴?”
“难办啊!”聂云台长叹一口气道:“英国人表面上是和谈。可实际上,这是把刀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啊!聂某人在商会会长的位置上,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可是不去?又怕英国人别出新招啊!”
王学谦和顾维钧相视一笑,之后开口道:“英国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内四条’针对华商的做法是不稳妥的,是造成眼下局面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我和少川分析,这次英国人谈判的底线应该是放弃在公共租界实行‘内四条’。”
王学谦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看到聂云台听到,英国人可能放弃‘内四条’的时候,眼眸之中的喜悦之色,难以掩盖。顿时有些失望,聂云台很快也觉察到了王学谦的变化。脸上也有些发烧。心想,后悔自己怎么在一个后辈面前,失了沉稳。
“少川兄,还是你来说吧!”
王学谦顿时失去了和聂云台继续谈论下去的兴趣,反而胸口有些烦闷不已。
如果上海总商会的会长,都是如此浅薄的人,只看眼前的利益,那么整个商会,还有什么凝聚力可言。
商人看重利益,但是如果商团和商会也没有目光长远之人,怎么跟英国人继续斗下去。如果无法斗下去,怎么可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和话语权?将来,商会还不是成为英国人随手可以处置的肥羊?
成为公共租界内,纳税最多,却最没有地位的一群人?
顾维钧的耐心要比王学谦要好的多,毕竟,他在欧洲和美国的时候,整天和人周旋,要是没有了耐心,怎么为民国谋求外交利益?
“两位,这次的罢工和罢市,闹得很大。已经让英国上层都有危机感,或许你们不知道,来上海代表英国政府谈判的全权代表是英国政坛的实权派人物。不久之后,这个人应该会出任印度总督的里丁伯爵。”
“伯爵?世袭伯爵?”
“没错。”
宋汉章对欧洲的贵族不太了解,但是聂云台还是有些印象的。如果说英国政府派来的人是世袭伯爵,那么按照英国的法律,这个人应该是上议院的成员。掌握英国重要决策的大人物,如果出任印度总督的话,就更不得了了。
因为印度总督,掌管的可不仅仅是印度。而是英国在整个南亚和东亚的利益。
这样一个大人物抵达上海,可见英国政府对亚洲的局势有多么担心。
聂云台可不是商人世家出来的行商,他可是政治之家的弟子。肯定明白,谈判规格越高,自己这边的要价就应该水涨船高,不然肯定是亏了。踌躇的低下头,聂云台也在为自己的短视而懊悔,真要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