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口,烟波浩荡,宛如一片天地间的混沌之色。为什么要说是混沌之色呢?盖是将合流海口,海水混合着江水,江水卷带着泥沙,没有一条江河的入海口是清澈幽蓝的景色。
反而泛黄的浪头,卷起白娟一般的浪花,拍打船头才是正常的景色。
常年行船在海上的人,只要呼吸一口潮湿的空气,就能分辨出是属于大海,还是江河。
空气中已经没有了那股淡淡的咸腥味,反而透着一种沁人心扉的恬静,这就是要靠岸了。
星条旗,高高扬起的炮塔,虽然包裹在防水油布之下,但还是露出狰狞的轮廓,仿佛张口就能将整个时间都吞噬似的。船头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边跟着一个鹰钩鼻,额骨高高隆起,乍一看像是有高加索血统的西方人,两人悠闲的看着四周,仿佛在欣赏难以捕捉的美景似的。
:: .. 可实际上,周围除了黄澄澄的水域,什么也看不到。
当然,有欧鹭,也有飞鸟。
“约翰先生,太阳太热了,您是否去船舱里等,我再去催催……”
中年人似乎非常在意老人的反应,反倒是老人一看就是一个颇有身份的上流人物,花白的头发油光可鉴的梳成了‘大背头’,做工考究的亚麻布衬衫,服帖的穿在身上,裤子是玄色的,但材质也应该是亚麻布。
如果要看一个人的教养,穿衣打扮是一方面,不过有一种材质的衣服,只要穿上两个小时,就能多少的将一个人半辈子养成的习惯展露无遗。那就是亚麻,虽然在夏天穿亚麻衣料凉爽透气,但是这种布料有一种致命的缺陷,很容易褶皱。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褶皱。而是随着人身上出的汗水,要是一个生活习惯过于随意的人,穿上一天,简直就像是在身上裹着水藻一样,让人绝望。把一个人好不容易树立的形象,打击的支离破碎。
只有那种对自己严苛到让人发指的人,才能将这种舒适的面料,穿出贵族的气质。
显然,老人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原本已是从善如流年纪的老人,却异常固执的摆了摆手。压根就对阴暗,闷热的船舱提不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兴趣,反而固执道:“卡尔文,你知道长寿的秘诀是什么?”
中年人一脸苦涩,他知道,老人又要兜售他那套养生秘诀。这种话要是第一次听,多少会让人产生一些新奇,但是在船上飘了大半个月,听了不下十遍的中年人。几乎能够倒背如流了。
人就像是植物一样,想要茁壮成长,就不要不停的汲取阳光中的精华……
就像是一个神秘的炼金术师,说着一套匪夷所思的远古理论。中年人甚至想。他又不是向日葵,只知道晒太阳晒的多了,就要头晕,要歇菜。老人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中年人心中的不耐烦。接着开始说起他在弗罗里达的庄园,所有的房间都是优先考虑的是采光之类的话题。
见中年人似乎洗耳恭听的样子,要不是手上有个笔记本。老人甚至不用怀疑,中年人会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对此,老人也是心知肚明,金钱的力量,真是万能的。
他绝对不会相信,约翰?达尔文?柯立芝会对他的这套理论会感兴趣,屈服于金钱之下,在美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即便是副总统也是如此。…
不过,柯立芝绝对想不到的是,他的所有举动都在老人的眼底,似乎根本就逃不过老人并不透彻的眼眸,等到把他的那一套理论全部再说一遍,老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给柯立芝说了几遍了,但是比他小了三十多岁的柯立芝,每一次听他的长寿理论,都像是第一次听的那样认真。
老人终于满意的点头道:“达尔文,你不错。”
心思敏捷的柯立芝从一脸陶醉的表情中醒过来,有些不明白,老约翰为什么给他说这样的话?
“约翰先生,您这是?”
柯立芝的名字其实也是叫约翰,教名才是达尔文。可问题是老约翰?洛克菲勒的名字……总之,有一个人要牺牲,要让步,显然副总统在老约翰的面前根本就不好使。别说副总统了,就是总统哈代来了,也得改名。
至于西方人为什么叫约翰的这么多?一是,基督教中约翰是圣徒,保罗也是如此;其次就是这两个名字发音容易,好记,叫起来响亮的名字,就成了西方人最喜欢起的名字。就像是在民国,叫狗剩、铁蛋是一个道理。
自始至终,柯立芝都表现出了他极大的耐心和亲和力,但是他总不能说,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最大收获吗?作为一个律师,总是反复的听当事人的口述,要是当事人是一个年富力强的男人,或许还好一点,但要是一个女人,一个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在一把鼻涕一把泪之中,夹杂着只有本人才能懂的‘咒语’,发泄心头的怒火……他还是得听。再说了,律师都是按照时间收费的,唠家常都能把钱挣了,何乐而不为呢?
柯立芝出身名门,但是一年前的那场大选,彻底将他打击的体无完肤。
哈代那个白痴竟然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拉尿,而他却悲剧的只能当哈代的备胎。
作为一个政客,他几乎无法想象要是哈代连任,他就要耗费八年的时间去迎合那个他根本就尊敬不起来的白痴,难道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不是!
绝对不是这样的。
老约翰的话,宛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的一颗炸弹,不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