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光甫让儿子出面也是有深意的,从理智的角度分析,他不该为任何一方说话。因为他无疑是整个银行团的核心成员中,话语权最小的一个。而王学谦是他的女婿,如果是岳父出面对女婿说话。看在女儿的面子上, 王学谦就不得不重视。
可陈远就不一样了,还在上学,银行的生意和他没有关系。他传口信,就会让王学谦有更多的选择。自然也会听出来,他的意思。
“指使人还要说教,太不讲人权了。”
“你说什么?”
陈光甫脑门上的青筋直跳,瞪眼看着儿子。
“没什么。我马上去房间里给姐夫打电话。”
陈远一缩脑袋,好在他不过是嘟哝几句,口齿含糊不清,也不怕老爹听去。
“在我边上打。”
陈远无奈,只好按照老爹的意思,拿起电话给王公馆拨去。虽说是背对陈光甫,但他还是有种芒刺在背的不适,好在电话拨通了。
“小玉呀!你远哥……”
‘煲电话粥’并不是大过错,但是对陈光甫来说,儿子背对他。说着那些他不太懂的年轻人的事……让他有种脑门发胀,火气上涌的嫌疑,好在几分钟之后,陈远终于意识到,并不是他打电话。老爷子还在一旁盯着他呢?
“姐,姐夫在吗?”
“心情好不好?“
……
陈光甫忍无可忍之下,低声咒骂:“混账东西!”
咒骂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却是一字一句的落在了陈远的耳中,仿佛在耳边炸响的天雷,吓的他没来由的一哆嗦。
对女儿。他绝对不会如此,陈家的女儿太懂事,以至于他都没有借口骂人。至于儿子,不如老子就是错。要是陈远知道他及格线是把陈光甫比下去。肯定要大喊冤屈。
陈光甫在学业上说不上是牛人,美国的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学士,在民国也叫不响亮。但要知道,陈光甫正儿八经才读过一年的私塾,和陈远这么大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挣钱养家了。在工作之余,凭借自学和努力,才获得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录取。陈远在学校里学习再好,在陈光甫的眼中还是一个渣。
放下电话,陈远长出一口气,低眉顺眼的对陈光甫说道:“父亲,姐夫下午去跑马总会,周叔叔想要见他的话,可以去那里找他。”
“好了,我知道了。”陈光甫不置可否的点头道。见儿子没有走,好奇问:“有事?”
陈远原本是不想在老爹情绪不确定的时候,开口要求的,但是跑马厅对他来说太神秘,这才斗胆开口:“姐夫也邀请了我和弟弟去骑马……”
“跑马厅是赌博的地方,你小子能学点好不能?”陈光甫断然拒绝:“就算是骑马也不行。”
“可是姐夫不是……”
“长本事了,还敢顶嘴?”陈光甫怒气攀升,指着陈远数落道:“你要是有你姐夫的本事,就是拿枪当土匪,我也不拦着你。就算没有你姐夫的本事,有你姐姐的能力,我也由着你的喜好。当年要不是官办留学不收女学生,你姐姐留学根本就不用花钱。别以为留学的钱你姑姑给你准备好了,就天下太平了。好的不学,难不成你准备学盛家老四?想要留学,你小子就去考官办留学,成绩合格了,才给你办自费留学……”
“靠上官费的留学生,还自费留学,脑子坏掉了也想不出这等傻事……”
“嘟嘟哝哝的说什么?”
陈远自然不敢把心里话在老爹面前说出来,顺便找了一个借口,溜之大吉。
盛恩颐自然不知道,全上海的豪门都拿他当了反面教材。
陈远顿时觉得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般扑面而来,姐夫王学谦,当年庚子留美生中的第二名,全国第二,名副其实的榜眼,他自认为和姐夫在学业上两类人;就算是大姐,也比不上啊!
保守刺激的陈远顿觉人生灰暗,决定回房间冥思苦想,感悟生命的真正意义。
而在王公馆,王学谦却浑不在意和周作民在下午的会面。
看着一屋子燕语莺声,英姿飒爽的‘女骑士’,作为一个男人,大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自甘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