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h村刚通了公路,能赶回来的亲戚好友都到齐了。几十个人聚在客厅里,商量着葬礼筹备的事宜。
路洲当时刚升上初一,暑假期间也无事可做,便也跟着父母过去认亲戚。母亲让他主动点给长辈们倒水,他也没有拒绝。
吵吵嚷嚷的声音让路洲很不适应。h村的方言他也听不太懂,于是头晕脑胀地将倒好的茶杯递到其中一位长辈的手里,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
那位长辈帮路洲用手稳住茶杯。带着茧子的手刚刚碰触到路洲的手,一片漆黑就向路洲袭来。他瞬间感觉胃酸上涌,头痛欲裂伴随着呕吐的恶心感,四肢在一秒钟之内不受控制地软下来。
“碰”的一声,路洲倒在了地上。
茶杯掉在水泥地上,四分五裂,摔得粉碎。澄黄的茶水晕开,溅湿了附近人的裤脚。
路洲这一段的记忆很模糊。他只记得自己不知为何睁不开眼,大脑传来嗡鸣声,酸腥气从胃部一直冲到气管,还没等吐出来,从未体会过的粉身碎骨一般的剧痛从脚到腿再到胸腔,一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感知。
他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撕心裂肺的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就是短短的一瞬间,但那剧痛像是要将他的肠子都碾出来,以致于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上下像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疼痛虽然已经褪去,但是路洲仍旧不能控制地发着抖。他神情恍惚,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些什么,上下牙打着颤,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路洲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徐徐的微风吹来,给炎热的天气带来了一丝凉意。
方霁看着他,想要辨别他所说的是真是假。路洲讲故事的时候,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得想要信任他。
真的是有邪教教主的潜质。方霁心想。
路洲没有停顿多久。他摊开自己的双手,看着手掌内的纹路,接着说道:“回到b市以后,父母带我去看医生。他们认为我有什么生理上的疾病才会突然昏倒。可是诊断结果显示一切正常。然后...”
然后有一天,路洲在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周身都缠上了一股黑色的烟雾。当天晚上,他便又体会了一遍那种全身被碾压的疼痛。
“第二次我注意到了鸣笛的声音,就在碾压式的疼痛到来之前。”路洲说,“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侵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中,然后又附身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中。”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包括他的父母。
心理医生说是因为他缺爱,父母的关心不足,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博取注意力。
“一个月内,我重复经历了五次那种疼痛。黑雾也没有散去,每一次我照镜子它都在。但似乎每一次疼痛过后,黑雾都会稀薄一些。可是除了我,没有人能看到它。”路洲说。他没有看方霁,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掌心。
太不可思议,让人难以置信。方霁不自觉咬住下唇,她打从心底不相信路洲所说的事情,哪怕他看起来非常诚恳。
路洲用右手的手指抚上左手掌内的纹路,生命线很淡,还有横纹。若是按照迷信的说法,这表示他将终身被烦恼纠缠无法摆脱。
路洲合起手掌,接着说道:“两个月后,那个长辈死了。他喝醉了酒,摔倒在路上,被路过的卡车碾死了。”
从脚一直碾到头,死状惨烈,完全看不出人类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