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百余艘战船乘风破浪而来,逼近凌飞云水寨百里才缓缓降帆拖锚,开始结阵队列,不多时已然摆起一字长刀阵,领头十余艘战船扬帆待命,船尖都配备了极其坚硬的寒铁巨型钢锥。
水战不过四法,上乘之法谓之远击,摧毁敌船而自保无虞;中乘之法谓之火迎,本是上乘之法,奈何江上气候风势多变,火迎之法难免自毁,故而水战兵策列为中乘;下乘之法谓之冲撞,敌我之船冲撞尽毁之策;下下乘便是刀兵之法,登船陆战、兵士拼杀。
凌飞云眼见对面南郡战船不过百余艘,领头十艘配备了巨型钢锥,不过是下乘之法欲用冲撞,十列十行五万余人,凌飞云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笑容,心念道:“早知道黄延这厮不过无名下将,只会照搬兵策死用蛮法,可惜今番这五万性命矣。”
南郡旗兵燃放手中讯号炮仗,一声炮响之后,十艘战船率先冲撞而出,紧随其后的数十余艘战船逐步呈散开扩大之势,趁着风势汹涌而去。
凌飞云立在船头,挥舞手中血色鲜红的令旗,左右交叉忽上忽下,旗语未完,身后百余艘战船早已开拔,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有条不紊地正形成队列,这些庞然大物竟似灵犀一般,杂乱却有某种牵引般的秩序移动。排头十六艘战船扇形排开,每艘战船船舷间拉出了一里之距,船舷左右两侧皆挂三尺粗细铁链,呈半弧铁桶合围之势。
南郡将领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将,如何不识得此阵,此阵乃是江上缚龙阵,请君入瓮逐步合围瓦解敌兵。却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是网兜揣锥,来个破网而出,如今风向东南正好借势。
眼见战船巨锥趁着东南风来势汹汹,凌飞云并不慌乱,手中令旗再度挥动起来,阵型不变,缚龙铁索阵逆风而进,战船甲板之下的舟师奋力划动手中的巨桨,铁索战船并不退让那锋锐的巨锥。只是十六艘铁链战船之后,不知何时竟又多了十艘战船缓慢而动,船头数百军士密密而动,有一人怀抱百斤的椭圆石头,有两人合抱两、三百斤的椭圆巨石,原来都在充装船头的投石车,远击投石威力虽不巨大,却是破敌自保的上上之策。凌飞云此番却是料敌于先,或者可谓计高一筹先机在握。
钢锥巨船原本趁风来势凶猛,然这投射而来的巨石雨击打之下,瞬间势头便慢了一分。船上兵士躲避不及者,皆是吐血而亡,原本手持长矛整齐列阵的兵士纷纷寻躲避之处,一时乱作一团。战船的船舷在这纷落而下的巨石击中之后,即刻化作斗大的窟窿,甲板坚硬尚好些,舷侧之处最为致命瞬间就有湖水汩汩冒进甲板之下的底仓,底仓划桨的舟师也只得纷纷逃上甲板求生。一时间,便淹没了两艘钢锥战船。剩余八艘也是被砸得千疮百孔,桅杆砸断之后战船便又慢了三分。南郡整个一字长刀阵顷刻间便被砸得七零八落,几近溃散之状。
立在浪尖的凌飞云再也忍不住心中快意,不曾料想敌军竟如此不堪一击,急急挥舞手中令旗,发起最后的总攻。旗语刚落,前列的铁索战船纷纷收起铁索,次列的投石战船也降下高高支撑的投石器,百余艘战船逆风前行,意欲一鼓作气击破那早在风中瑟瑟发抖的钢锥巨船。
凌飞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中午时分,桅杆旁边的风向标正缓缓变弱,正心念道:“是时候该来了罢!”心念未落,东南风已转西北,风向转了!
原本逆风冲杀的北郡战船,此刻借起风势,竟也似离弦之箭一般,更是锐不可挡,尤其十艘早早冲出的快舟,更似流星坠地般不可阻挡,直奔南郡战阵而去。快舟之上满载硫磺硝石,一条快舟之上搭载两名善泅将士,临近敌船营队便引燃快舟,弃舟跳湖而去,火烧敌船!凌飞云竟如此厉害,两军交战不过一个时辰之间,竟也排兵布船使出水战三法,确是难得的水战将才,也无怪这“江上豪客、洞庭四杰”之说。
霎时,快舟已然满载火焰冲向南郡数十艘战船阵中,顷刻间便是火光滔天,十里湖面好似一个火盆一般,火舌乱吐、浓烟滚滚,四下哀嚎之声响彻江面。远眺着那在船上被火舌附着、四处乱滚的将士,凌飞云心中不忍,一双虎目竟有些微湿润,似在自语又似在祷告上苍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今虽有功于社稷却也损了阴德。”
西北风已然渐渐远去,湖面火势也渐渐熄了,滚滚浓烟却依然不散,还在江面弥留。凌飞云正自哀伤之际,意欲鸣炮收兵。忽听得远远的江面上,喊杀声又起,遮天蔽日的船帆纷扬而来,万千木浆划水声激荡滚滚,数百艘南郡战船竟分三路奔袭而来。正中一路,一艘巨大的四层战船排头,红色船帆上书一个巨大耀眼的“黄”字。左一路,一艘三层的战船桅杆上挂着一面红色将旗,上书:“周”。右一路却无战旗也无排头战船,齐头并进而来。
这数百艘战船三路大军齐来,何止十万之众。凌飞云此刻才心念不好却已中计,黄延与周明尽俱攻水寨,难怪先前水军战船如此不堪一击竟是诱饵,转念一想果然不出将军所料,敌军率众而来何止北郡守军三倍。凌飞云没有丝毫慌乱,果断鸣炮收兵。此刻冲出水寨大营不过三十余里,只要返回大营死守半天,襄阳守军自会驰援,那时再与南郡水军一决雌雄不晚。
数十艘战船,高、长、宽皆是十余丈,顷刻间想要调头而走谈何容易,容不得凌飞云思虑周旋,南郡三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