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闲的时候,她就在后山采药捕猎,偶尔还能改善下尼姑庵里每日清汤寡水的伙食,小日子并不算太难过。
只是除了寒冬腊月时。
普渡寺在山上,又背阴,每回入了冬便十分难熬。寺里分发的棉衣很薄,想要穿着这样的冬衣过冬实在需要莫大的勇气,若是想要更厚实的冬衣,要不贿赂主持,要不就靠家人送进来。楚昭华两者都沾不到边。
阿离刚到的时候便是冬天,洗衣之类的重活都被推到她和姨娘身上。姨娘本就郁结在心,很快就病倒了。
阿离在冬袄里藏着一根手指粗细的老山参,想要给姨娘煮参汤。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热气腾腾的参汤送去给姨娘,却被人故意绊倒了,参汤撒了一地,碗也摔碎成了几块。
阿离看着地上洇湿的痕迹,还有空气中氤氲的淡淡的参汤气息,她的眼眶渐渐红了。
在普渡寺里,这种弱肉强食,以强凌弱的事情常有发生。阿离和她姨娘,一个病弱的女子带着一个yòu_nǚ,从来都是最容易被欺负的。
“呦,你还瞪我做什么?还不赶紧把那些脏衣服都洗了,洗不完,就和你娘去住柴房吧。”那人绊倒了她,不但不感到一点愧疚,还变本加厉地嘲笑她,她不害怕阿离会报复回来,她的那位姨娘软弱无能,阿离也不过是中丞家的一个庶女,便是丞相家的千金,到了这种地方也代表着被家族放弃。
阿离慢慢、慢慢地站起身,她还是低着头,把摔倒时擦伤的手藏在衣袖里。她看见冲着她耀武扬威的那个人转身要走,突然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臂。冬衣厚重,一口咬下去可能还咬不破对方一层皮,只咬到了满口的棉絮。但她下了死劲,眼眶通红,即使是只兔子,也表现出了狼的气势。
那人被咬住了手臂不放,甩了几下都没把人甩开,也极是不耐烦起来,另外一只空闲能动的手便劈头盖脸地殴打着阿离,长长的指甲划过她玉雪可爱的面颊,却是划开了一道血痕。
“喂,这位薛小姐。”一个清淡的声音忽然在她们身后响起,“欺负一个小姑娘让你很得意吗?”
是楚昭华。她穿着那身极其朴素又很容易泯然众人的靛青色冬衣,没有梳发髻,一头乌发便垂散在背后,红唇天生便是带着三分笑意似的微微上扬。
那位薛小姐冷笑一声:“不要多管闲事!”
楚昭华看到了阿离脸上的划痕,忽然沉下了脸:“我数三声,你不想自己滚,那我就帮你滚回去!”
没有人愿意跟楚昭华正面作对,就像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并非长安权贵圈的贵女,而她的做派也同贵女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想跟她来文的,她一张嘴能言善辩,若是想用武的,她能粗鲁堪比土匪。
没有人愿意惹上她,就像玉石永远不会和瓦砾相撞。
楚昭华就是这样一颗瓦砾,而那些贵女就是自顾身份的玉石。
就算薛小姐再不乐意,也只能铩羽而归。
她伸出手,捏住阿离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仔细瞧了瞧:“应当是不会留疤的。”她下了一个结论,便不再理睬她,顾自扬长而去。
阿离握着双手,看着她的背影,眼眶却是更红了,她只觉得眼前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帮过我这一回,她们只会趁着你不在的时候变本加厉欺辱我们!如果、如果你不能一直帮我,就不要管我,我不需要伪善的施舍!”
楚昭华停住脚步,微微侧过头去: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她这次能够帮她这一回,可是下回呢,下下回呢,她不可能每一次都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赶到,甚至她偶尔的一次施以援手反而会变成一种负担。
她自言自语道:“伪善的施舍也好过不闻不问吧,想要待在这里,你还是要靠自己。”
薛小姐一状告到主持那里去,还把阿离在她手臂上留下的一点牙印当作证据给主持看了,最后阿离被罚关在柴房思过。她其实并不怕吃苦,不管是把她关在柴房,还是不给她吃的,她都能忍得住,可她却担心姨娘,姨娘身子不好,缠绵病榻,没有她在身边,又有谁帮她打饭和喂药。
光是想象等她离开柴房,姨娘那副形销骨立、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就打从心底害怕。
结果当她拖着冻得快失去知觉的双脚回到房里,却看见姨娘正在房里缝制衣裳,她的脸色虽然还是憔悴,精神却比前几日好了太多了。看到她推门进来,姨娘放下手上的针线,责备却关切地问道:“楚姑娘说你被主持罚抄经去了,你怎么就这样不听话呢?从前在谢家你就……”她说到一半,自知失言,就站起身来去褥子底下拿出一个油纸包来,塞到女儿的手里:“楚姑娘给你留的饭,你快吃吧。”
阿离捧着那沉甸甸的油纸包,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是楚昭华帮她在姨娘这里打了掩护,但她可不稀罕。
她慢慢地打开了那个纸包,里面的食物露了出来,却是一只鸡腿。饱满的鸡腿骨上,还连着半片鸡肉,她呆呆地看着手上的鸡腿,鼻尖还能闻到久违的油花味道,她抬袖抹了把眼睛,塞到姨娘手里:“你、你吃吧,这太油腻了,我不爱吃的。”
像是为了揭穿她的谎言,她说完这句话,肚子便响亮地叫了一声。
姨娘抿嘴笑道:“傻孩子。我知道你不爱吃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