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尽头倒数第二户、门口挂着香草的那家停住脚步,敲了敲门,没有人来开门,却可以听到里面发出的阵阵欢笑。她来到南悦城已经有三天了,还是第一回听见这么愉快的笑声,她这一路走来,除了行色匆匆脸色凝重的行人,就再没见过别的神色。

她又敲了敲门,那扇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只把大门开了细细的一条缝,从这条缝隙中仔细地打量着她,用口音极重的南诏话问她:“你是谁?来我家找谁?”

楚昭华没完全听懂,但大概也能猜到对方想问什么,就用南诏话一板一眼地回答:“我找你家阿婆。是城东药铺掌柜介绍我来的。”

那少年噗嗤一笑,换成了官话:“外乡人吧?你的南诏话说得很奇怪。”

楚昭华坦然道:“我是南诏人,不过一直在西唐长大。”

少年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把门完全打开,让她进来:“外婆出门去买米,等下就会回来,你可以先进来等。”

她抬脚踏进门槛,木门在身后关上好了,少年又仔细地把门给闸上。楚昭华稍稍打量了一下周边,只见里面只有两间平房,其余的都是天井,就连厨房也在天井里,简单搭了个灶台。

少年抬起头,又看了看她,朝她露齿一笑:“你找我外婆,是有什么事吗?”

他生得眉清目秀,下巴尖削,更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再加上穿着打着补丁的不太合身的旧衣服,更显得瘦弱,仿佛风一刮就能刮走。

“我还需要几味药材,掌柜那里没有,他就介绍我来这里找你家长辈。”

少年眼珠一转,又笑了:“那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他转身走了两步,见楚昭华站着不动,奇怪地问:“你不是急着要找药材吗?怎么不过来?”

楚昭华对着他微微一笑,欣然道:“好啊。”

一个西城贫民区长大的孩子,就算只有十一二岁,也不至于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他这样只是简单地问了两句就把一个陌生人带进家里,丝毫都不担心害怕。要说他是大染缸里生出来的那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莲花,她可不信。

少年走到屋外晒治草药的地方,指着一地的草药:“你想要什么,就自己找吧,我认得的药材不多。”

楚昭华也没客套,蹲下身挑选起来,很快就挑出了五六种,她选草药的时候,分了大半注意力在身后,可等她都快挑完了,那少年依然只是站在她身后看着。

“喂,你是大夫吗?”

“不是。”

“既然不是大夫那为什么要买这些药材?”

“那你是捕快吗?”

“我?”少年睁大眼睛,一派天真,“当然不是,不过我长大以后说不定就能当上捕头。”

“既然不是捕快那为什么要问东问西?”楚昭华直接把他之前说的话给还了回去。

那少年嘟着嘴,一脸委屈:“问问也不行吗?真小气。”

楚昭华将几株草药放进衣袋,站起身递给他一块碎银:“我已经选好草药了,就不等你阿婆回来了。”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更何况是西城这种复杂的地方,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免得节外生枝。

少年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一阵痴笑声,一个成年男人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拉住他的袖子:“小易,来和舅舅玩吧!”

那个叫小易的少年踮起脚,摸了摸那个男子的头,笑着回答:“舅舅乖,我现在有客人,要先招待客人。”

楚昭华终于知道为何之前一直觉得怪异了,她在门口听见的那些笑声,很显然不会是少年发出的,应该是眼前这个有点痴傻的男人发出来的,他个子并不高,倒很壮实,跟细细瘦瘦的小少年比起来就显得健壮多了。那人歪着头看了看楚昭华,灿然笑道:“姐姐,你也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楚昭华郁结了,这个男人瞧上去年近四十了,竟然还叫她姐姐,她长得有这么老吗?还在崇玄的时候,就有比她大好几岁留着小胡子的同门喊她师姐,但那是按照排位定的辈分,并不是年纪。

小易闷笑两声,也扑闪这一双大眼睛,附和道:“是啊,姐姐留下来陪我们一起玩吧。”

“我有非常好玩的东西,”那男子摇晃着身体,神神秘秘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都没有给别人看过,除了小易,就给你看——”他凑过来,将捂得紧紧的手掌摊开,只见手心上有两只小虫在爬动,爬动的时候还发出了一声银铃般的响声。

楚昭华愣怔住了。她几乎立刻就知道那种会发出声音的小虫一定是蛊虫。掌柜介绍的采药的阿婆多半就是个蛊师,他们一家都存活下来,可见,还有不少蛊师还活着,躲藏在某个角落。

小易抓起其中一只小虫,拉起她的手,将小虫放在她的手心上,只见那只虫子忽然被移动,还有些不适地蠕动了下,楚昭华顿时被这触感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易一脸天真无邪地邀功道:“可爱吧?很可爱是不是?”

楚昭华微微勾起嘴角,将手心一翻,那小虫顺势落到了他的头顶,开始盲目地爬动。她的笑容更和蔼可亲了:“是啊,很可爱啊。”

小易眨了眨眼睛,又把蛊虫重新捉在手里,放进随身带着的小竹筒里,动作很小心也很熟练,突然又飞快地跑去开门:“我外婆回来了!”

楚昭华暗暗皱眉,只见少年把木门打开,让一个身材矮小又佝偻着背的老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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