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秦昊尧绝不会容忍任何人离开,穆瑾宁清楚,却也更加沉痛。她亲眼看着南门被侍卫缓缓合上,那一条通往宫外的路,也渐渐在她的眼底消失殆尽,宛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她的心,突然在那一瞬间,彻底平息下来。
“要打断你两条腿才会消停?”秦昊尧陡然面色大变,李暄的沉默,无疑是挑起新一轮的战火蔓延,他阴沉着俊脸,一身寒意,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李暄的身影,隔着那张陌生的面皮,直直望入那双已然隐忍着愤怒的眼,语气,更加狠毒。
他原本不过要手下将李暄永远驱赶出京城,但李暄自己找上门来,一而再再而三跟他作对,他自然不能容忍李暄的过错。
“你走吧,别管我了,你先走——”穆瑾宁眼波一闪,却突地松开了被李暄紧握的手,她的柔荑无声垂落在身侧,仿佛整个身子都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几乎要瘫软在地。但她还是咬紧牙关,正视前方,不让自己看来太过虚弱可怜。
无论是被施加宫刑还是打断另一条腿,甚至是被砍头,李暄继续逗留在皇宫,都难逃厄运。
但穆瑾宁心中清明,如今能够要挟秦昊尧的,只剩下自己。
或许他要的,只是自己留下来,心甘情愿留下来。
李暄的性命,并非是秦昊尧最想要最在意的。
“如今我的心愿,便是你在宫外活下去,其他的都不要紧,你答应我先走。”穆瑾宁见李暄依旧不肯离开,她心中宛若涌起一道沸腾的热意,将自己的心肺都烫伤,她看着李暄转身,抬起眉眼凝视着她,满是恳切。
“郡主,我来就是为了帮你,带你走,怎么能一个人离开?”李暄这才开了口,他这回进宫来虽然做了完全的准备,却也想过最坏的结果,哪怕如此,他还是来了。穆瑾宁如此维护他,更让他的胸口徜徉一阵暖意,却也因为这样的暖意,他的心意比任何一次还要坚决。他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并不后悔。
至少这一次,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即使失败,也死得瞑目。
“你快走吧。”穆瑾宁的眼底满目迷离水雾,这一路上她并不知道还要牺牲多少人,但秦昊尧身上的愤怒寒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侵蚀。她的柔荑落在李暄的后背,恨不得当下就能推送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底,这一句,语音愈发急促慌乱。别说李暄是一介文官,哪怕是一位将军,也不见得可以被识破身份之后逃脱。
“李煊,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秦昊尧冷眼旁观,似乎已有瓮中之鳖的十足把握,穆瑾宁越是要保住李暄全身而退,他心中的那把火,就越烧越旺。薄唇边溢出这一句话来,他冷冷淡淡地笑着说道,蓦地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凌厉阴鹜。
“是我让他走的,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吧。”穆瑾宁强压下心中的炽然热意,她的嗓音清冷,费力抬高自己的声音,努力让当下所有人都听清楚她的话。
“为了李煊,你要跟本王对立?”秦昊尧冷眼瞧着她,唇边的冷傲弧度,宛若每一个字,都要将她推向火海。但同样的,他也并不太过在意,似乎她的威胁,根本不值一提。他不说走,连苍蝇也休想飞出去,至少被砍断两只翅膀再走。
穆瑾宁的眼底没有一分波澜,玉臂抬高,拔起那发髻之内的白玉簪子,将锋利尖端,逼入自己的喉咙。
这是她唯一得以保留下来的东西,是娘亲的遗物,再度回到宫内见着琼音的时候,庆幸不曾遗落,琼音在穆瑾宁消失之后,一直为她保留至今,她想过今日可以侥幸出宫,什么都不要拿走,唯独这一只簪子……没想过,她最终还是用这支簪子来要挟秦昊尧,或许是下三滥的法子,但除此以外,她根本无力化解此刻的危机。
秦昊尧蓦地眯起黑眸,打量着李暄身后的那道模糊身影,他似乎看不清她,却又似乎看的太清楚。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冷若冰霜,没有一分表情,薄唇抿的近乎一条直线,他只是淡淡睇着,似乎懒得回应,似乎司空见惯。
穆瑾宁环顾四周,一个个侍卫宛若秦昊尧手下的牵线木偶,没有表情,手臂的肌理似乎早已蓄势待发,只要秦昊尧一句令下,手中的利剑,便会砍断李暄的项上人头,她的心中愈发急迫,也愈发无助无力,如今的世道,根本没有人可以抗拒秦昊尧,违背他的人,跟他叫板的人,如何可以侥幸活着?!
“皇上觉得我不敢动手?”她紧蹙眉头,面色宛若白雪般晶莹剔透,喉咙似乎被烈火焦灼,她的嗓音一出口,带着些许的颤抖,已然被清风吹散。
对自己,她远远可以更狠。
白玉簪刺入白皙皮肉之中,一颗豆大的浓郁血珠,顿时冒了出来,她用力之大,苍白手背之上的青筋毕现。血液,从白皙脖颈上汩汩而出,将粉色的立领渐渐染红点点,她一脸无谓,更让秦昊尧怒火中烧,即使知晓她时日无多,她想要逃离还是激怒了他最好的耐心,他在意的是她的性命,她也心知肚明,却用来威胁他做出让步,居然让他妥协!
“你只记得李煊奋不顾身保住你,朕为你做的,你什么都不在乎——”他的笑,比冷漠阴沉更加强烈的,是满满苦涩愤懑。
穆瑾宁看着他,秦昊尧的神情渐渐模糊了,眼帘之内似乎谁的面孔都看不清楚,她的思绪也有些游离,宛若就要飘出自己的身体之内……这半年来,起起